“可是……如果他一直不醒怎么办?”
他双臂收紧,“不会的。”
“如果乔书不醒来,”苍白的容颜扬起,“那我就跟他一起走。”语气是让人惊心动魄的认真。
江亦驹震撼莫名,“姊!你胡说什么?”
她不答,忽地接过他扣在手中的牛女乃,静静吸吮起来,接著,又打开他搁在地上的面包袋,取出面包一口一口慢慢地咬著。
那神情如此平静,如此若无其事,仿佛她方才惊人的宣称只是最平淡的言语。江亦驹惊怔了,不敢置信地瞪著江若悠。
天!他倒抽一口气,心脏开始不听命地狂奔。
保佑燕大哥快醒吧,否则他这个傻姊姊不晓得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保佑他快点醒来吧。
第十章
“真……真的?”湛眸闪过异样的辉芒,“你老姊真的这么说?”
“当然是真的,我这么老实的人会说假话吗?我告诉你……”
“你啊,如果你算老实的话,天下人都是哑巴了。”清脆的嗓音蓦地扬起,伴随著一个翩然如蝶的美丽倩影,“乔书,猜我带什么来给你?”玉手提著保温壶,献宝似地扬起,“鸡汤!这可是花了我好几个小时炖的啊,保证营养好吃。”鸡汤!
燕乔书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兴奋,嘴角划开半无奈的弧度。
江亦驹仿佛明了他的痛苦,朝他眨了眨眼,接著,爆出一阵毫不客气的狂笑。“蠢驹!你笑什么?”江若悠唤著从小傍弟弟取的绰号,瞪向他,清亮的眼眸在落及他两条腿时蓦地圆睁,“你干什么啊?哪有人把腿搁在病人床上的?你到底懂不懂得尊重病人啊?快滚!”玉腿一扫,踢落两条不知好歹的长腿。“啧,借放一下有什么关系嘛!”江亦驹喃喃,但在姊姊怒目相视下也只能乖乖听命,索性站起懒洋洋的身子,“算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这儿就让给你坐吧,老姊。”
“这么快?不喝点鸡汤再走?”
鸡汤?别开玩笑了!
“不喝了,我跟GF约好了一起看电影。”他慌乱道,急急忙忙退开,“我过两天再来看你啊,燕大哥。走罗,拜拜。”
俊挺的身子如旋风,一下卷得无影无踪。
江若悠目送弟弟离去,好一会儿,才回过身子。
“你干什么?”在看清病床上的男人的动作时她语调不禁高扬,跟著迅速翩然一旋,抢过他手中的东西,“这个水果不是给你吃的!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喝流质的东西,忘了吗?”
“可是我喜欢吃水梨啊。”燕乔书可怜兮兮地眨眨眼。
“现在不行。”毫不同情。
“我口渴啊。”
“那就喝鸡汤。”
“不要。”
“什么?”
“不是,我是说……鸡汤可能很烫,所以……”
“放心吧,我会吹凉了再喂你的。”她柔柔一笑,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一面打开保温壶。
迎面送来一阵好闻的清香。
燕乔书不自觉地嗅了嗅,诚心诚意希望鸡汤尝起来的味道有它闻起来一半好喝。
她遵守诺言,旨了一汤匙后便低俯著脸庞轻轻吹著,鬓边的发丝因这样的动作微微散落,微微摇晃著,招惹著他一颗心也跟著微微晃动。
他怔怔看著,重新醒神后鸡汤已送到唇畔了。
“来,喝一口。”
他点头,乖乖就著汤匙喝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吧?”
他微微一笑,“比在维也纳那次好喝。”
“那当然罗,”她得意地说,“肯定是愈来愈进步嘛。”
他不语,定定凝望她。
“怎么啦?”她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意乱。
他摇摇头,“进步很多,若悠”语音沙哑,“现在吃你做的东西我应该可以不必担心会拉肚子了。”
“什么拉肚子?”黛眉一凝,显然不欣赏这样的赞美,“原来你这么瞧不起我做的食物!”
他没说话,闷声地笑,却以又一回低头喝了一口她送过来的汤代表自己的心意。
她心一牵,一张嘴却不饶人,“快喝,罚你全部乖乖喝完。”
“是,大姊,没问题”
☆☆☆
待燕乔书总算解决完了一壶鸡汤后,他再也忍不住盘旋心中许久的疑问,望著正忙碌地收拾一切的江若悠,他蓦地冲口而出,“亦驹说的是真的吗?”她动作一凝,仿佛迟疑了一会儿,才转过笑意盈盈的清秀容颜,“什么真的假的?”
“他刚才不是说吗?说你……呃,”他顿了顿,实在感觉难以启齿,“如果我死了,你也……不想活了”
“我是这么说过啊。”相对於他的犹豫不决,她倒是乾脆地承认。
他莫名喜悦,“真的?”
“当然。”她瞪他,“燕乔书,这点义气本人还是有的。”
“义……义气?”
苞义气有什么关系?
“当然啦,我们俩交情这么好,你又是为了救我才差点丢了一条命,如果你死了,我好意思独活吗?”她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当然是二话不说,陪你共赴黄泉!”
他一怔,方才充斥胸膛的喜悦此刻已转成浓烈失望。
虽然她的确亲口承认曾经说过的话,但这些……并不是他想听的,他想听的是……
一念及此,燕乔书蓦地迷惘。
他究竟想听些什么呢?
“不过话说回来,乔书,你不是一向最不屑电视电影里那种愚蠢的英雄主义吗?怎么会明知自己敌不过这么多人,还要傻傻来救我?”她摇头,仿佛不解,“要不是台湾国际刑警及时出现,你说不定真被他们乱枪打死。”
他微微苦笑,心底一阵说不出的酸涩,“你不是说过吗?英雄难过美人关嘛。男主角本来就应该不顾一切去救女主角……”
她截断他的话,“可是这是现实,不是电影。”
“我知道。”他的苦笑更深了。
而她深深睇他,水眸逐渐漫开朦胧薄雾。
薄雾掩住了她眸底的情感,教他怎么也辨认不清。
半晌,她忽地掩落墨睑,继续收拾的动作,“我先去洗一洗保温壶,等会儿再进来。”一面说,她一面起身。
燕乔书赶在她拉开门扉前喊住她,“等一下,若悠。”
“……什么事?”她没有回头。
“那天……在飞机上,”他犹疑著,几次要自己停止追问,却又忍不住想厘清一切的冲动,终於,他深吸口气,“你是不是吻了我的脸颊?”
“你在作梦吧!”她只这么淡淡落下一句,转开门把迅速离去。
留下他怔然望著那扇掩去她倩影的白色门扉。
☆☆☆
她背靠门,微微憔悴的容颜扬起,羽睫一眨,坠下两颗晶莹泪珠。
哭什么呢?乔书已经醒来了,没事了,还有什么好哭的?
江若悠拚命地在心底对自己说道,可泪水却不听话,依旧热热烫烫地滚上她眼眸。
她甩甩头,索性让它们流得更痛快。
为什么不能哭呢?她差点失去他了啊,若不是老天垂怜,她也许永远再也见不著乔书,永远看不到他微笑时,颊畔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为什么不能哭?在她绝望地以为自己将永远失去他时,他忽然奇迹性地苏醒了,一展开眼睑,便对她绽开一个微弱却绝对可爱的笑容——一个教她差点当场崩溃痛哭的笑容……
她是喜极而泣啊,不行吗?就算以后每一回她想起这件事都无法克制地哭上一回,她也毫不羞愧。
江若悠想,深吸一口气,一面伸展衣袖抹去脆弱的眼泪,一面迈开坚定的步履。
是的,她毫不羞愧自己因此而哭泣,唯一必须克制的是,她绝不能在他面前掉泪。
不能在乔书面前哭,他会心软的……他是那么温柔的一个男人,肯定受不了她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