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进数步,拾起一本搁在茶几上的厚卷宗。
“调查报告?”他念著封面上的题字,而最底下还印著一家侦探社的名字。
侦探社的调查报告?莫非曼如今晚来此便是特地带这个来给他看的?
他沉吟著,翻开第一页开始细读,而随著每一页翻开,神色愈发凝重。当整份报告都看完后,他忽地跑到自己的档案柜前,抽出其中一个卷宗。
两相判照之后,他忽地神色一变,黑眸闪过异采。
看来这件案子比他所想像的还复杂许多——
他恨她!他恨她!他恨她!
他到现在还深深恨著她,不只恨她曾经毁了他在香港的事业,更恨她曾经用尽手段拆散他与汪梦婷。
当不成他爱的女人,她原以为自己能当他的朋友,却没想到他对她连最基本的善意跟信任都没有。
他不仅不爱她,甚至讨厌她、憎恶她,在他心中,她只是一个自私又卑鄙的魔女。
她从前怎么会那么傻?以为有一天能打动他,让他真正爱上自己?
不可能的,他爱的,永远是那个温柔善良如天使的女人,不是她这个为了爱可以不择手段的魔女。
他永远不会爱她,甚至不能稍稍喜欢她一些——
她是不是该醒了?该放开心中无谓的执著?是不是该远离他,不再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李曼如合眸,在等待电梯江上升到十一楼的时候,一颗心却与电梯反向,缓缓下沉。
一颗心好沉、好重,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无法顺畅呼吸。
她屏住气息,在电梯门开启后数秒,才缓缓展开浓密的眼睑——
映入瞳底的是一个她料想不到的男人身影。
第十章
“找我有什么事吗?”李曼如柔声问,一面端著两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朝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走去。
男人听闻她的问话,缓缓转过身,凝向她的眼神深思。
她将其中一杯威士忌递给他,“为什么这样看我?”她轻轻问,举起威士忌浅啜一口,灿美的星眸由眼睫下望他。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爱我吗?”
“我——”她一怔,容颜淡淡震惊,没想到男人会这么问。
“或者我该问,你曾经爱过我吗?”
“我——”
“连一点点也没有?”见她犹豫的神情,男人不禁扬高语调,“从来不曾爱过我?”
“威廉——”她凝视神色激动的他,长长叹息,“别这样。”
威廉瞪祝她,良久,忽地举起手臂,水晶杯里的威士忌一仰而尽。
“我原期待你可能喜欢我,一点点也好,没想到你根本从来不曾对我动过心。”
他一顿,合眸,“从头到尾你心里都只有亚历,对吧?”
“我没有——”她直觉想否认,可话到唇边却微弱地消失,贝齿咬着红唇,容颜静凝。
不需否认的,她一向诚实面对自己的真实情感,虽然极度的骄傲曾令她对自己及程庭琛否认,可现今她既认清事实便没有自欺欺人的必要,何况在威廉面前——
她毋需否认也不能否认,他如此真心待她,值得她坦承回应。
“我是爱著庭琛。”她终於坦然承认,“从以前到现在——我曾以为自己憎恨他、早忘了他,可原来只是自欺欺人。”幽幽叹息逸出她的唇,“我忘不了他,在恨著他的同时其实还深深爱他……”
“你——”威廉似乎有些怔愣,仿佛没料到她竟如此乾脆地坦承,深沉的碧眸凝望她好半晌,忽地一合,“你既然还爱他,为什么要给我错误的暗示,让我以为自已有希望得到你?”
“对不起。请你原谅一个女人的虚荣与自私。”
他下颔一紧,“所以我只是你游戏的对象?”
“……对不起。”
“所以你现在打算跟亚历破镜重圆罗?”
“不。”
他瞪视她,良久,“为什么?”
“他并不爱我。”李曼如淡淡地指出事实。
“他不爱你?”威廉蓦地迸出嘲讽笑声,好一会儿,幽合碧眸才重新凝定她,“就算他不爱你又怎样?你在乎吗?薇薇安,你不是一向主张自己要的就全力争取吗?”
“我是这么主张。”
“那你为什么不争取亚历?为什么不使出你从前对付他的手段来强留他?”
威廉质问她,字字句句皆是嘲讽。
李曼如只是淡然一笑,“我不这么做是因为感情不能勉强。”她再品啜了口威士忌,“从前的我会想尽办法摘下一颗不属於我的星星,可我现在却明白,这样得来的星星依然不会属於我。我要一颗不属於我的星星做什么?它永远也不会为我闪耀。不如把它留在天上,那我偶尔抬头,还能看见它璀璨亮丽的模样——”
她低语著,神情抹上淡淡怅然,深邃的眼眸弥漫著迷蒙薄雾。
威廉闻言,抿唇打量她许久,“这么说你看开了?”
“也许。”
“也许你可以看开,但我可不。”碧眸更加暗沉,探向她的眼神复杂难解。
她蹙眉,“威廉——”
“我要的东西谁也不许跟我抢,我若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他扬声吼,忽地用力掷落手中的水晶酒杯。
她全身一凛,瞪视著在地面上应声碎裂的酒杯。
杯身是不易摔破的水晶,却仍碎裂成数片,可见掷杯人心中的浓重愤怒。
随著碎裂声响袭向李曼如的是威廉高大威武的身躯,他逼临她,嘴角扯开狰狞的弧度,“薇薇安,”他语音沙哑,蕴著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知道吗?我跟你一样,得不到的东西我宁可亲手摧毁。”
“你——”听著他冷酷凝肃的宣言,她蓦地心跳加速,牙关止不住微微打颤,纤细的身躯不自觉想后退,却遭他的双臂紧紧扣住,接著一个反转,一个冰凉的硬物抵上她背脊。
天,是枪吗?
她僵住身子,不敢轻举妄动。
“你想……做什么?”
薄锐的嘴角扯开阴森的微笑,他俯下头,在她耳畔吹著慑人的气息,“我想……杀了你。”
李曼如倏地一颤,神经绷紧,“杀……杀了我?”脑子恍若遭人抽去血液,瞬间空白,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收束心神,凝定呼吸,“你不敢,威廉。”
“是吗?”他推着她,一路将她推到客厅沙发附近,要她落座,“你何以这么认为?”
“因为谋杀会被判处死刑。”她回道,正面面对黑色点三八口径的手枪,她得用尽全身气力才能保持语气冷静,“你是个有野心又足够聪明的男人,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拿自己的前途冒险。”
“是吗?如果我有不在场证明呢?”
“不可能。你今晚来我家肯定是通过楼下警卫允许的,电梯里也有监视摄影机。”
“说得有理。”碧眸掠过赞许的光芒,“到现在你还能保持冷静的头脑,不愧是女强人。”
“你逃不过的,威廉。”
“是吗?”他冷冷一笑,“如果我告诉你,楼下警卫根本不知道我来过,电梯的监视摄影机也没留下我的影像呢?”
“你——”李曼如闻言,倒抽一口气,脑子只需数秒钟便玩味出他话语背后的含意,“我哥哥是你杀的?”她瞪他,眼眸忽地亮起愤怒火焰。
他不语,碧眸闪过嘲讽辉芒。
“你说话啊!”她扬高语音,微微歇斯底里,“我哥哥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
“不是?”意料外的答案令李曼如一怔,“可是你用相同的手法混上我的公寓……”
“没错,我是用了相同的手法潜进这幢公寓。”他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可是你哥哥不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