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像十分眷恋他厚实而温暖的掌心,彷佛疑疑寻觅了许久,终于得到一双能与她掌心紧密嵌合的大手,感觉是如此地甜美,如此地正确,让人心动且心颤。
她好想一辈子就任他这么握着呵。
可……不能的,她与他是不可能的!
才享受不过片刻甜美的喜悦,理智终于还是强行打开
她被浪漫占据的心房,当头朝她痛。
她与孙逸是不可能的,这辈子最不该眷恋上的男人就是他!
她不能的……
想着,惆怅与悲伤同时袭上她胸膛,霸道而无情地揪紧她柔软的心,揪得她的心重重发疼。
而原先依恋他掌心的小手,终于还是不着痕迹地抽离。
第七章
将来有一天,她也许会做出令他心痛的事吧。
最近,孙逸常常这样想。
从那天清晨亲自送她回房,在清柔悠扬的音乐中欣赏着她逐渐沉睡的容颜时,他便忍不住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她的睡颜,天真而可爱,倔强又脆弱,致命地吸引他的灵魂。
他发现自己喜欢看她,不论是她沉睡时纯洁甜美的容颜,或是清醒时专注认真的神态。
他爱看她每天清晨边吃早餐边盯着Notebook的专注,欣赏她写报告时没日没夜的努力,迷恋她品酒时那笼着淡淡梦幻的神情。
他真的喜欢她,喜欢她灿烂多变的表情,喜欢她那双随着情绪变换不定的眼眸,喜欢她微笑时颊边浅浅的梨涡,也喜欢她不服气时唇角微微荡开的弧度。
他真的喜欢她,喜欢她每一面,喜欢她柔软的心肠,丰富的情感,对在乎的人不经意流露的关怀与体贴。
他也喜欢她偶尔急躁的脾气,有点坚持顽固的性格,以及凝思起来,可以不顾及周遭一切的浑然忘我。
那是完全的呆愣,有些人或许会如此评论。
可他却觉得她发呆的模样十足可爱。动人。
天啊,他真喜欢她,好想全心全意呵护她,将他当个天真的小女孩好好宠爱。
可她却在无意当中淡淡排拒着他。
他明白的,当自己逐日逐夜,一点一滴对她放下感情时,也终于察觉到她的犹豫与不安。
她也喜欢他,他确定,尤其当她那对泛着水烟的眸子下意识地躲避他的视线时。
可也正是她有意无意的逃避,他明白了她努力想划清他与她的界线。
她试图在两人之间划下楚河汉界,不许他越过分寸,更不许自己的心偏离一点。
她坚持守护心城,不愿稍稍主动开启,更不容他轻易攻下。
为什么?
他明明感觉到她也是喜欢他的啊,他明明感受到她对他的关怀、体贴。无法掩饰的温柔。
她是喜欢他的,他确定,不明白的只是为什么她要那么坚持地不许自己再倾注更多的情感,将浓浓的喜欢升华成爱?
他不明白她在犹豫什么,在防备什么,在逃避什么。
她有一天会伤了他吧?
最近,他经常在心底对自己这么说,接着,唇角不由得划开半无奈的微笑。
无奈的是,明明有这样清晰澄透的预感,他仍无法阻止自己的心一步一步陷落,情感一丝一丝牵系在她身上。就像酒,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沾染,不该啄饮,轻易接触了会令自己迷了神智,失了心魂,全身难受不已,可却仍无法根绝对它的渴望。对他而言,她就像一瓶最香醇甜美的酒,诱引着他。
而他却无法轻易抗拒呵!
就饮了它吧,生日那夜断然饮酒的一幕忽地浮现孙逸脑海,他闭眸,回味着那夜朝他心海袭来的滚滚浪潮。既然无法抗拒,就任自己陷落吧,为了她,他顾不得了。
就算宿醉醒来,镜中的自己一副窘迫狼狈的可笑模样,他也不在乎。
这几十年的奋斗,他得到了一切,却不曾放纵自己浅尝一点情爱滋味,就像不曾放纵自己品酒一般。
他知道酒会伤了他,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可他不在乎!
生活,平淡了这些年,就当他是为了寻回一点点冒险与刺激吧……
为了她,他愿意。
从那天起,孙逸几乎每隔两天便要她交一回报告,有时是对华尔街股市的看法,有时是对美国汇率走势的分析,有时要她研究东亚产业趋势,有时又要她解读欧盟货币政策。
有的报告需要洋洋洒洒数十页,耗她两天两夜的时间才能写出来,也有的他只要求短短数页的精练评析,只给她数个小时的时间。
不论是什么主题,给多少时间,她都战战兢兢,付出最大的诚意与努力去完成。
每一篇报告,都在他定下的期限之前交出,每一篇,都是她的心血结晶。
可每一篇,他都只是淡淡看过,不做任何评论。
为什么?
苏巧韵感觉自己濒临崩溃,在连续一个月接受他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严厉的训练后,她感觉自己纤细的神经在这样沉重的压力下逐渐绷紧,随时有断裂之虞。
她并不怕写报告,从前在DLJ当产业分析师,她写过不下上百篇研究报告,早练就一身功夫。
她怕的是,这报告只给一个人看,而那个人,还正是名动天下的华尔街之神……孙逸!
她更怕费尽心力完成的报告上呈给孙逸看过后,他竟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怎么可以完全不说一句话呢?这篇报告是好、是坏,为什么他看过后能一句评论也没有?没有一句赞赏,也没有一句批评!
她宁可他批评她啊,至少让她明白精心完成的报告也有缺失之处,那她在下一回,便能够针对这缺失之处进行改善。
她知道自己的报告不可能十全十美,尤其在华尔街之神眼中,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可他为什么不说呢?怕伤了她吗?他难道不明白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反而会更令她忐忑不安,反而让她日日夜夜怀疑自己,逐渐失去一向满满的自信?
再也忍受不了孙逸看过报告后,便淡淡搁置一旁的若无其事,苏巧韵终于正式爆发,“说话啊!孙逸,随便说两句啊,就算把我骂得臭头也好,我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骂你?”
不疾不徐的嗓音截去她激动的呐喊。苏巧韵眯起眸对着总是气定神闲的懦雅脸孔。
心火烧得更旺了,她气自己逐渐濒临歇斯底里,更气他总是平静淡定。
“为什么不骂?你觉得我的报告写得很糟吧?根本是一派胡言吧?既然如此,你就大大方方他说出来啊,干嘛像个闷葫芦似的一句话也不说?”清脆如珠泻玉盘的嗓音急急迸落,一声比一声高昂,一句比一句激动。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觉得你的报告很糟?”相对于她的激昂,他仍是一贯的静定。
星眸圆睁,进射两束璀亮烈焰,“你!”苏巧韵简直快要被他气疯了,再也控制不了濒临歇斯底里的心绪,“你心里明明就是这么想的,还问我为什么?恶魔!
你要把我整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她锐喊着,纤细的身子如旋风似地卷到他面前,粉拳一握,重重击落光亮的檀木桌面,“说啊!你要是真觉得这是一篇烂报告就尽避说出来啊,我不在乎!”执拗的小脸逼视着他,“说啊说啊说啊说啊……”
一声声几近嘶哑的锐喊口旋于孙逸原本氛围总是平静宁馨的书房,伴随着粉拳一次又一次重重击落桌面的低沉声响,交织成一曲既慷慨又激昂的快板音乐。
她快崩溃了。
不只愕然凝视她的孙逸察觉这一点。就连苏巧韵自己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脾气正完全地失控中,一股浓浓的自我厌恶蓦地攫住她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