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秒钟的时间,孙逸感觉那对湛幽的美眸访佛掠过一道复杂的雾彩,但下一秒,又恢复了一贯的灿烂明丽。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我以为你会睡得更久一些。”她说,语音精柔,听不出任何异样。
“让你见到我的丑态了。”他拉开椅子,在她对面落坐,望向她,湛眸闪过自嘲的光芒,“没想到我酒量那么差吧?”
“是没想到。”她摇摇头,灿眸回凝他好一会儿,“对不起。”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令他一征,举起咖啡壶的左手停在半空中,“为什么?”
“若不是我强迫你喝酒,你昨晚不会那么痛苦。”她轻声他说,低伏羽睫,掩去眸中神色,“我不知道你对酒精过敏……”
“千万别告诉别人啊。”他以一句玩笑似的言语截断她的自责,“要让人知道华尔街之神原来不会喝酒,肯定成为各大报嘲弄调侃的头条了。”
她蓦地扬首,对他的自嘲感到怔然。
“真的没关系。”他嗓音温柔他说,真诚地凝望她,“也许昨晚是难过了一些,可我现在好得很,很久没这么精神舒爽了。”
“精神舒爽?”
“是啊,也不知为什么,我今天精神特别好,”他微微一笑;眸中掠过璀芒,“肯定是昨晚睡得很好。”
“……是吗?”
“昨晚是你扶我回房的吧?Johnson昨天放假,不可能是他。”
“是我扶你回房的。”
“谢谢你啊。”他温煦地笑,“我肯定很重吧?”
“是很重。”她低哑一句,忽地扬眸瞥他一眼,眸光若了深意,但只一瞬间,又迅速垂落。
孙逸几乎要以为那样奇特的眼神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啦?”
“什么怎么了?”她痊眉,语气似乎有些防备。
他凝望她片刻,“我昨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当然没有。”她迅速回答,“你为什么这么想?”
他没立刻回答,静静凝定她数秒,“真的没事?”
“没事。”
“看着我回答。”他命令她。
苏巧韵闻言,羽睫访佛一颤,半晌终于扬起清秀容员,“我说没事。”她定定望他,一字一句他说。
她清澈的眼神不似说谎。
孙逸紧盯着她,在脑海里迅速玩味一切……她是说真话,或是善于假装?一个有些天真、带点浪漫的女孩是否偶尔也会隐藏心事?
他很快就能明白了。
心念一转,孙逸改受了话题,”最近市场怎么样了?”
“什么?”她似乎很惊讶,微微拉高了嗓音。
他明白她的惊讶,因为从她住进来后,他从不曾主动表示关心金融市场。
“你对现在美国经济整个大环境看法如何?”
“我的……看法?”
“写一篇分析报告。”他微笑,不疾不徐抛落一颗对苏巧韵而言绝对是最令她措手不及的炸弹,“不必太长,简单扼要就行,二十四小时内交给我。”
要她在二十四小时内交出一篇市场分析报告?
天,他以为她是谁?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产业分析师啊,怎能如此效率高昂,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内便分析出未来市场动向?
她又不是他!
但,你不是一直想超越他吗?
内心响起的声音如一记闷雷,重重击落苏巧韵全身,令她一阵茫然失神。
是啊,她不是一直以赶上孙逸、以超越孙逸为目标吗?既然如此,又怎能逃避他给她的试炼?
她必须接下的,必须接受他的考验,必须做出一番漂亮的成绩给他瞧瞧!
她必须交出一篇近乎完美的报告,……
决定了之后,苏巧韵连早餐也没吃完,匆匆忙忙便起身告退,一个人回转房间,用起功来。
她隐身在绿色盆栽隔出的小空间里,埋首一堆从网上下载列印出的凌乱资料,电脑视窗开了好几个,一面搜寻更多的资料,一面记录简洁的摘要。
脑子几乎是一直维持高速运转状态,空闲不下来。
只偶尔会有半响,当她枯等着忙碌的网路下载网页
那是昨晚整整纠缠了她一夜,孙逸醉息醺然的脸庞紧紧贴住她脸颊的画面。然后,是那个有如靖蜒点水,却令她灼热非凡的轻吻
为什么老是挥不去这恼人的记忆呢?苏巧韵真有股冲动想高声诅咒,诅咒孙逸的大胆,诅咒他的莫名其妙,更诅咒自己分分秒秒的在意!
为什么她要如此在意呢?那只是一个意外啊,一个因为孙逸酒醉了,无意识之下犯的错误,她何必介意呢?
何况他本人彷佛还对昨晚那个意外毫无印象!
不知怎地。苏巧韵感觉自己最不平衡的访佛是这一点……为什么只有她念念不忘那个意外,而他却毫无记忆,若无其事?
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再也忍受不住满腔奇特的怨怒,她忍不住朝自己低喊起来。“别胡思乱想了,苏巧韵,再想下去你这篇报告就别想完成了!”
语音方落,电脑萤幕上亦正好显示完整的网页。她眯起眼,一面迅速浏览,一面切换视窗简记摘要。
然后,便是一次次令人恼怒的轮回。只要一有空档,她脑海里就忍不住回想起昨夜,接着便是一阵自我厌恶。最后总以深呼吸,强迫自己的神思回到正事上做结束。
在这样的精神紧张中,不知不觉时间以快得令她抓不着的速度流逝了,访佛只一转眼,窗外夜色已深。
将近午夜了。
可苏巧韵却毫无所觉,午餐与晚餐都劳烦管家送到房里来的她,甚至忘了进食,餐盘上还留下一大半食物。就连提神的咖啡,也搁在一旁凉了、苦了。
不吃不喝。她做起事来总是这样拼尽全力的吗?
深夜十一点,孙逸端着一个托盘,悄悄来到苏巧韵房里,伫立她身后,怔怔凝望她,在视线触及桌边不远处依然堆满食物的餐盘时,心脏不觉一紧。
今早,她起身打算离开餐桌时,他曾蹩眉抗议,“你早餐都还没吃完呢。”
“不吃了,”她干脆地摇头,“今天我要闭关一天。”
抛下这么一句后,她便翩然转身,一个人躲在自己房里,除了Johnson送饭绝不开门。
原本他还决定由她去,让她专心写报告,但时间愈近午夜,当他发现她虚掩的房门依然透出明亮的灯光时,他终于再也忍不住。
忍不住想见她一面的渴望:想知道那好胜倔强的小妮子究竟怎样了,该不会已然累得精神不济了吧。、
谁知她尽避工作了一整天,尽避几乎不吃不喝,精神却仍是高昂得很,双手在键盘上快速飞舞。
她怎还能如此神采奕奕?
“……休息一会儿吧。”他低低地、沙哑地开口、语气有掩不住的心疼。
她吓一跳,迅速扬首,星眸不敢置信地瞪他。
“你怎么在这?”
“门没锁,”他微微一笑,丝毫不羞愧地,“所以我就进来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随便闯进别人的房间!”
他没说话,对她瞪着眼睛的愤然抗议,只是淡淡地、浅浅地勾起唇角。
半晌,当她在他温煦的浅笑与深切的凝视中逐渐失去了心神,怔然迷惘时,他才静静开口,“喝杯牛女乃吧。你今天几乎一整天都没吃。”
“牛女乃?”她一愕,眸光一落,这才发现原来他手中端了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环还冒着白色蒸气的热牛女乃,和一盘精致的小点心。
“我记得你说过最爱吃这种女乃油味浓的小饼干”他指着盘中的饼干说道,“我请Johnson做的,吃一点吧。”
“你……送点心给我吃?”苏巧韵怔然,嗓音全然沙哑,星眸漫上一层薄雾,缥缥缈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