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很少人能够完全理解另一个人。”
“是……是吗?”
“我比较好奇的是,”他紧盯着她,不愿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异样的神情,“为什么你会认为他的灵魂孤独而寂寞?”
“为什么?”她黛眉一凝,不解他为什么这样问,“因为我看到了啊。”
“怎么可能?”他冷哼,“一个人不可能看到另一个人的灵魂!”
“可是我就是看到了。”她坚持地说。
“你看到了。”蔺长风瞪着她,虽然在心底冷冷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自闭症者的胡言乱语,但奇特地就是无法甩掉那突如其来的烦躁感。
“嗯。”她点头,“我看得到他的,却看不到你的,所以我……所以我想……”
“所以怎样?”
“我不能嫁给你!”她蓦地说道,墨睑紧紧掩落,仿佛不敢看他脸上神情。
“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你看不见我的灵魂,所以不能嫁给我?”
“是……没错……”她垂着头,语音细微,语气却坚定,“爱一个人应该要能看见他的灵魂。”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不爱我,所以看不见我的灵魂?”
“是……是。”
“而你爱行飞?”
“是的。”
“他也爱你吗?”他问,语气十足嘲讽。
她一颤,“我不……我不确定。”
“而你还坚持自己看得见他的灵魂?”
“我是……我是看得见啊。”她焦急地说,神态慌乱,仿佛很想解释清楚,却又不知如何说起,“你相信我,我真的……”
“我不相信。”他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面容平静无痕,灰眸却明明白白蕴着冷意,“我不但不相信,还要说你简直一点都不了解楚行飞。”
“为什么?”她提高嗓音,仿佛被激怒了,“你凭什么这样说?”
“你不了解他,就像你不了解我一样。”蔺长风冷冷地说,“你以为我们还是那一对单纯天真的爱尔兰兄弟吗?告诉你,这二十多年来我们俩都经历太多太多,早就不是当初的一张白纸了。”他一顿,嘲讽的嗓音继续,“你知道行飞曾经涉嫌谋杀吗?”
“我……我知道……”
“你知道他曾经是华裔黑帮的少主吗?”
“我听说了……”
“你懂得那代表什么意义吗?”他严厉地逼问。
她咬牙,不语。
他冷冷一牵嘴角,一字一句由齿间迸落,“那代表他贩毒走私,杀人放火,所有龙门干下的不干不净的肮脏事他全月兑不了关系!”
而戚艳眉再也忍不住了,“他不是坏人!”她扬眸瞪他,一向清澈的眸子难得燃起熊熊火焰,“我知道行飞是好人。”
“你知道?”他冷笑,灰眸掠过的嘲讽寒光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是好人……”她颤着嗓音,双手紧握,用力到指节泛白,“行飞是好人,他没有杀人,更加不可能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没说话,只是望着她,眸子闪着野兽般的锐光。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你别想骗我,我不会上当……”
“你知道行飞当年为什么离开爱尔兰吗?”
“我不……我不知道。”她呼吸紧凝,好想问他是怎么回事,可又莫名地害怕他真的告诉她。
她怕,直觉告诉她自己将会听到可怕的答案。不,她不要听,她要离开这里,她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可他却不许她走,高大挺拔的身躯直直挡住她的去路,不让她有机会踏出房门。
“让我走!让我走……”她狂乱地喊着,眼眸瞪着他冷硬的胸膛,情绪逐渐濒临歇斯底里。
“行飞之所以离开爱尔兰,是因为他再也无法待在那里……”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她锐声喊道,拚命摇着头,双手则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你不要妄想骗我,我绝不会上当的……”
“他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涉嫌谋杀自己酒醉的父亲!”
纵然戚艳眉拚命抗拒,蔺长风严酷的嗓音仍然如夏季最气势慑人的闪电,精准地劈向她耳畔。
她愕然,停住细碎的呼吸,双手软软垂落,“你说……你说什么?”
“我说,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杀了自己酒醉的父亲。”他冷笑,灰眸射出的寒意足以冻伤任何一个胆敢朝他望去的人,“你听懂了吗?”
她不语,只是怔然瞪着他,蓦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我不……我不懂……”她喃喃,脸上布满难以形容的惊恐与迷惘。
“你听不懂?那我再说一遍。我说,一个十岁的……”
“够了!”激昂而惊怒的嗓音在门口处响起,令起居室内的两人同时回头。
是楚行飞。
他挺立在门口,深蓝色的西装外套起了皱折,下颔的胡子未刮,面容显得疲惫而憔悴。
他显然是一下飞机便赶到这里的,凌乱的服装仪容清楚地说明这一点。
可纵然神态疲倦,他瞪向蔺长风的眼眸却仍是炯炯有神的,闪着凌厉的光芒,“不许你再说了,长风,我不许你这样吓她。”
“我吓她?”回望他的灰眸甚至比他还凌厉几分,“我只是实话实说。”
他咬牙,不语。
对他的反应蔺长风仿佛感到很满意,扬起淡淡笑弧,“你能否认吗?”他闲闲地问。
楚行飞仍然保持沉默,蓝眸瞪视他,掠过数道复杂神采──震惊、愤怒、怀疑,最后是浓浓的哀伤。
他撇过头,旋身走向一直软跪在地的戚艳眉,伸出手,“……我们走吧,艳眉。”
后者凝立不动,良久,方缓缓扬起头,望向他的明眸漾着泪光。
他闭眸,心脏重重一抽。
“这是怎么回事?”震惊狂怒的咆哮响彻书房的每一个角落,在寂静的深夜里听来分外让人心神不宁,“告诉我,行飞,告诉我这该死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着这样咄咄逼人的咆哮,楚行飞只是凝立不动,澄澈如夏季晴空的蓝眸直直回望自己的父亲,镇静如恒。
“说话啊,行飞!”对儿子一声不吭的反应,贵为龙门首领的楚南军只觉得更为震怒,一口老气差点喘不过来,黑眸喷出的烈焰足可比拟火山爆发,“告诉我这上头的指控是不是都是真的?”他上前几步,高大威猛的身躯逼临身材同样英挺的儿子,挥动手中一叠传真信函,“告诉我这上头对你的指控是真是假?是空穴来风,还是句句属实?告诉我这些年来我们几桩大型毒品交易是否都是因为你派人暗中搞破坏才落得草草收场?说啊!”
“你认为呢?爸爸,”沉默许久的楚行飞终于开口,他语音冷静,迎视父亲的蓝眸看不出一丝动摇或慌张,全然的平静无痕,“你认为自己唯一的儿子会做出这些事来吗?”
“我不知道!”楚南军气急败坏,“我只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用尽镑种借口逃避涉入组织这方面的事务……”
“那是因为你要我负责龙门的企业经营不是吗?为了让龙门有一天能顺利漂白,我这个企业掌舵人当然不适合沾染上任何污点。”楚行飞静静地说,蓝眸闪着无辜的璀光,其间却潜藏难以察觉的复杂波潮。
“真的只是这样吗?”楚南军显然没那么轻易被楚行飞三两句话说服,精明的狐眸挑剔地审视儿子脸上任何一丝可疑的神色变化,“可在这张纸上还有许多大老的签名,他们一致指控你这些年来一直暗中在破坏他们的生财机会,有意削减他们的势力。”
“我想是那些叔叔伯伯误会了吧……”
“误会?”楚南军冷哼,“他们为什么不误会别人,偏偏异口同声误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