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尘!”
伴随着一阵紧急而尖锐的煞车声的,是乔星宇濒临崩溃的嘶喊,以及一个迅速闪过的白色人影。
是刘曼笛!
她再度比乔星宇快了一步,再度展现俐落敏捷的身手抢先乔星宇救了他的儿子。
她飞奔过去,展开藕臂用力推开乔醒尘纤瘦的身子,自己却因为重心不稳整个身子往前一跌,正好贴上那辆好不容易定止的白色跑车车头。
有两秒的时间,乔星宇的心跳是完全停止的,他怔怔地、震惊莫名地瞪着眼前这一幕。
然后,他好不容易回神,匆匆奔向刘曼笛。
“你怎么了?没事吧?”他拉起她软软趴在车厢上的身子,转过她虚软的身子面对他,“还好吧?曼笛,有没有受伤?”
“醒尘……”她摇摇头,玉手紧紧攀住他衣襟,“醒尘他……没事吧?”她急促问着,嗓音微弱,凝望他的黑眸严重失焦,仿佛神智昏乱。
乔星宇闻言,心脏重重一扯。
他凝望她,在眼眸更清晰映入她苍白若雪的面容后,呼吸也跟着梗在喉头。
这女人——明明已经神智不清,已经虚弱不堪了啊,却还关切着醒尘,问的也只是醒尘,完全不在乎自己。
“我没事,老师,我没事——”方才被她推到路旁的乔醒尘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急急奔到刘曼笛身旁,在她耳畔焦虑喊着。
刘曼笛闻言,转头,朝乔醒尘浅浅一笑。接着,蛲首转回乔星宇,“星宇,醒尘……没事……”她轻轻说道,失去焦距的黑瞳对着乔星宇,“他没事,没事……”
反复逸出口的呢喃就是这么一句,听得乔星宇胸口严重发疼。“是的,醒尘没事,你放心……是你救了醒尘,又是你救了他。”
“我救了醒尘……”她轻轻一扯唇角,攀住他的玉手却更加扭紧了他衣襟,“那你肯……你肯原谅我吗?”
乔星宇一怔,没料到她说出口的竟会是这么一句,“曼笛?”
“星宇,你……”她蒙胧娣着他,逸出唇畔的是满蕴着痛苦的恳求,“原谅我好吗?”
第七章
她要他原谅她。
她请求他的原谅,可天知道,他现在真的怀疑自己有没有资格让她如此请求!
是她的错吗?真是她的错吗?
乔星宇想着,心绪像坠入无边地狱,无奈而沧凉,而一张胡碴未刮、疲倦异常的脸孔则一径默默对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
曼笛她在昨晚对他说了那一串近乎恳求的呢喃后便晕过去了,还是他抱起她的身子,一路将她带回卧房。
在抱着她的时候,他才惊觉她窈窕的身躯竟是如此滚烫。
她发烧了,虽然那辆跑车其实及时停住,只是轻轻擦撞过她,并未令她真正受伤,但她仍因为高烧而陷入昏迷。
原来她昨晚在屋里时就已经发烧了,不,或许这样的不适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只是她一直强撑着,因为不放心醒尘的身体状况。
这几天醒尘身体虚弱,她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照料着他,即使有他这个父亲亲自坐在醒尘床边看护的时候,她也不曾回自己房间休息,总在厨房里忙进忙出,为醒尘张罗一些吃的东西。
醒尘对Elisa粗糙的手艺总要皱眉,唯有当她端来她亲手做的料理与点心时,他才会展露欢颜。
醒尘是那么依赖着地,而她也放纵他如此依赖。
终于撑不住了吧?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样不眠不休,更何况她其实只是一个女人。
也许比平常的女人多了几分英气吧,可终究还是个女人!
一思及此,乔星宇不觉聚拢眉峰,温暖的大手缓缓地、轻轻地抚上她苍白病颜,描绘着她柔美的面部曲线。
虽然平日的她看来总是神采奕奕,英气飒爽,可昏睡着的她竟不可思议地柔弱,仿佛一尊细致的瓷女圭女圭,一捏就碎——
是遭他捏碎了吧。乔星宇深保叹息,想起昨晚她拚命恳求着他的哀伤模样,他一颗心就忍不住揪得发疼。
她很在意他的看法,非常非常在意!
这是她这几天郁郁寡欢的原因吗?因为他在医院那样惊天动地地责骂了她,接下来又对她冷言冷语。
她以为他憎恨她吗?因为她让醒尘入了院所以厌恶她了?
不,一点也不!就因为一点也不,所以他这几日才对她特别讥讽而冷淡。
因为他不敢相信,即使自己在医院那样对她大发脾气的时候,在发现她软软地跌坐地面时,他依然会深深的心疼。
他不敢相信,在他为了醒尘那么惊慌恐惧的时候,竟还能分了心神去关怀另一个女人,竟还能为她同样的惊慌恐惧感到心疼。
他竟想——在那一刻,他竟然有股冲动想安慰她……
真是见鬼了!明明就是因为她带着醒尘去看球赛,才会害得他儿子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可他竟然无法痛痛快快地责骂她,竟然在责骂她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个不折不扣的坏蛋!
他没做错,她是鼓骂,可他却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这样的认知令他格外愤怒,为了挥去那不可理喻的罪恶感,所以他这几天才变得如此冷酷,希望藉着对她完全的冷酷压下自己对她异样的情感。
可他现在却再也压不下了,在整夜守护着她,看着地如此苍白而脆弱的模样,他发现自己的心再也冷硬不起来。
她要他的原谅,可他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应该请求原谅的人啊,自己才是那个做了错事的人——
“星宇?”柔弱的、沙哑的嗓音轻轻扬起,伴随着一对静静凝睇他的星眸。
她不知何时醒了,正望着他,蒙胧的星眸里蕴含着一点点不确定,她仿佛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他微微一笑,“你感觉好多了吗?”一面问着,一面将搁在她颊畔的手往前额移动,探了探她的体温。
仿佛真是好多了,体温下降不少,不再如昨夜那般惊人的滚烫了。
“我怎么了?!”她问,还有些茫然。
“你晕倒了,因为高烧的缘故。”
“我……发烧了?”她怔怔地说,半晌,像忽然想到什么,迷蒙的眼瞳蓦地清明,“醒尘呢?他怎么了?没事吧?”
她问,一面挣扎地想撑起上半身,他连忙定住她的身子,“别动。”温和的语音蕴含着某种经过压抑的沙哑,“醒尘很好,他没事。”
“他真的没事?”
“嗯,现在才清晨六点多,他应该还在睡吧。”
“现在才六点多?”她一怔,重新躺落枕上的蛲首微微转动,星眸梭巡着他的脸庞,“你……在这里守了我一夜?”“嗯。”他坦然承认。
他真的守了她一夜?
刘曼笛心弦一扯,简直不敢相信,眼睫因为他的坦承不讳微微颤动。她低垂星眸,悄悄凝睇他,在确认他下颔胡碴未刮,眼圈下又显然带着疲倦暗影后,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滋味蓦地从心底泛起。
他真的守了她一夜,不曾合眼。
他关心她,他不恨她,也许也不讨厌她——一个人不会照顾自己讨厌的人一整夜,对吧?对吧?
想着,一阵波意忽地冲上刘曼笛眼眶,她连忙闭眸,深深呼吸,“谢谢你。”重新展开眼睑时,她已用尽所有意志力控制那突如其来的软弱,苍白的唇角甚至拉开一弯浅浅笑弧。
“不必客气。曼笛,我——”他一顿,似乎有满腔话语想说,却不晓得该怎么表达,只能用那对幽深微邈的黑眸烦恼地盯着她。
她心弦绷得更紧,无法承受他那样望她,“你有……什么话想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