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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天使,不是上天因为怜他,派来拯救他的善良天使。
她是复仇女神,最执拗、最冷酷的复仇女神,特地前来毁灭他的。
她要毁灭他,他的事业、他的人生、他的性命,彻彻底底,完完全全。
他可会猜到?
“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电脑荧幕上传来一行闪亮的字幕,刺激洛樱的眼眸。
“不是很顺利。”她利落地敲着键盘,“我还在查。”
“他真的半边脸毁容吗?”
“真的。”
“半边脸毁容,又主动放弃了在台湾的事业……莫非真是因为良心不安?”
她没有回应。
“你说,会不会真是他设计杀了自己的妻子?”
“可能。”
“但这也说不通啊。如果两年前那件事真是他主导的,为什么他要觉得愧疚?他大可以吃下从老婆那里继承来的赵氏企业股份,继续在商场上翻云覆雨。”
“我不知道。”敲着键盘的手指僵硬,“我会查出真相。”
“如果真是他做的,你打算怎么办?”
她停顿两秒,“杀人要偿命,就是这样。”
“是吗?杀人偿命?不心疼?”
她蹙眉,跟着回应一串流利文字,“我为什么要心疼?”
“你敢说自己一点也没被他吸引?”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没有最好了……我可不希望你左右为难。”
她紧紧握住双拳,用力到指节泛白,好不容易方摊开手,重新敲打键盘,“这你可以放心,我不会的。”
宣告完毕,她立刻离线,毫不迟疑。
但这样的动作依旧太慢,当她转过身,一道黑色修长的人影蓦然落入眼瞳时,她差点惊叫出声。
她迅速忍住。
但他仍然察觉了她的震惊,“吓一跳吗?”
“不,只是……”她呐呐地,心跳狂乱,悄悄握紧双拳。
“打字?”他问,一面移动着挺拔的身子朝她走来,“看你有一下没一下的,跟人Talk吗?”语气像是漫不经心,但望定她的眼眸却是深刻逼人。
“嗯,太无聊了所以上线找人聊天。”她强自镇定,极力不使语音发颤。
“是吗?”他随意一问。
“是。”她点点头,低回星眸,“你不是应该在睡觉吗?”
他应该在卧房的,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在书房。白天一向是她的工作时间,由她来使用这间书房,为什么他会突如其来出现?
莫非他已经开始怀疑什么?
“我睡不着。”他简单地回答,脸庞低垂,居高临下俯视她。
为什么要这样看她?那样深刻幽微的眼神有什么含意?
洛樱发着颤,心脏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眼皮也不听话地颤动着。
“你在发抖。”他望着她,突如其来一句。
“什、什么?”
“你在发抖。”他沉声重复,双手覆上她肩头,紧紧握着。
她直觉想躲开入却命令自己凝定不动,“没有啊。”
他深深望着她,没有反驳,只是微微地扬起嘴角。
那样的笑容自然不怀好意,她咬着下唇,静待他揭破她的谎言。
但他却没那么做,云淡风轻地吐出一句,“知道吗?这栋房子后头的山顶视野很好,风景很漂亮。”
“是吗?”她蹙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去野餐好吗?”
“野餐?”
“外头阳光普照,天高气爽,不觉得这样的天气就该到户外走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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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对。户外阳光灿烂,蔚蓝的天衬着翠绿的丘陵,确实是明媚的好风光。
这样的天气是很适合出来走走。洛樱扬首,眯眼望着远方,阴霾的心情不觉逐渐明朗。
身旁的人忽然握住她的手。
洛樱一惊,眸光跟着瞥落,瞪着那只紧紧扣住她洁白玉手的黝黑大手。
厚实的掌心传来和暖的温度,缓缓沁入她肌肤,凝成一束温热,流遍她四肢百骸。
而她一颗心,不规则地律动着。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在书房她对他明明还有些惧意啊,为什么现今如此轻易便转成单纯的温暖、单纯的安全感?
只是简单的一个牵手动作,便对她有如许大的影响力?
“累吗?”他仿佛没感觉到她的异样,牵着她手爬着山路,转头瞥了她一眼,“你的脸都红了。才这么一点点路就不行了啊?”
他嘲弄着她,以为她体力不堪,她却不敢辩称。
总不能告诉他她之所以脸红,是因为他牵了她的手吧。
她没敢朝他瞥去一眼,径自低着头,任他带领自己前进。
直到他俩终于登上山巅。
凉风习习,扬起她鬓边柔发,在耳边回旋飞舞,偶尔拂过眉目,扰乱她的视野。
她抬手想拨去,却有另一只手抢先一步。
她僵凝着,任由他的手收集她凌乱的发丝,温柔地卷放在她耳后。
她不敢动,连呼吸也不敢稍稍重了,低垂着眼睑,屏气凝神。
他在看她,她知道,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两束灼热的目光,却无论如何不敢抬起眼眸确认。
“真美。”头顶忽地传来沙嗄一句。
她一愣,眼睑不觉一扬,“什么?”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她不该问的,更不该冒险看他。那燃烧着两簇火焰的黑眸充满深意,她该如何面对呢?
“你啊。”他微微一笑,“真美。”
她发着烧,撇过头,跟着移开与他过分接近的身躯。打开他放在草地上的藤编野餐篮,她一样一样取出里面的东西来。
首先,是一张明亮的鹅黄色盖布,接著有银质的刀叉、餐盘、玻璃杯,可口的火腿三明治、烟熏培根、蔬菜沙拉、冷肉、水果,还有一瓶上好的红酒。
肯定是史蒂芬特地为她准备的。
洛樱看着红酒酒瓶标示的年分与产地,会心一笑。
这正是那晚在书房里她赞赏不已的红酒。
想起那晚,两人相拥热吻的画面不知不觉跟着浮上脑海,洛樱咬唇,才刚凉了一点的颊畔再度温热。
她甩甩头,“你饿了吗?”语声是故做轻快的高昂,“爬了那么一大段山路,我可真饿了。”
“所以我就说你体力差嘛。”昂然的身躯在她面前造成阴影。
“是啊,我承认,可以了吧。”她咬着牙,“你究竟吃不吃?”
“当然。”他迅速应道,理所当然地坐下,正对着她,嘴角还噙着浅笑,“虽然我真正想吃的不是这些。”
“那你想吃什么?”
“你说呢?”
她愕然扬首,怔怔瞪住他。
这是——调笑?他也有这样的一面?
她一直以为他个性阴暗冷冽、善讥喜讽,原来他也会开这种玩笑?他也会和一个女人这样不正经地说话?
“为什么这样看我?”
“啊。”她警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头,双手继续忙碌,“没什么。”
她只是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从不曾真正了解他一分一毫。
“说说你的兴趣吧。”
“兴趣?”
“除了下棋,你总有其他的娱乐活动吧。”
“我喜欢下棋。”他微微一笑。
“还有呢?”
“听音乐。”
“爵士、古典、流行?”
“古典。”
“国民乐派、浪漫派、印象派?”
“国民乐派。”
“最喜欢谁的作品?”
“都喜欢。德弗札克、荀白克,史麦塔纳的莫尔岛河尤其动听。”
“莫尔岛河啊。”她点点头,恍若陷入深思。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问着,笑望着她。
她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一连串的问题似乎太咄咄逼人了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如此,只是……”
“只是什么?”
“好像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多了解你一点。”
“你想多了解我?”他问,语音低哑,若有深意。
她心一跳,抬眸望他,怔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