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来是担心烫伤他的宝贝表妹吗?
李冰轻喘一声,感觉胸前一梗,几乎透不过气来。
“表哥,表哥,”床上的白蝶忽然又喊起来了,语音细微而抖颤,“别让她靠近我,我不要她靠近我。”
苏秉修连忙赶到她面前,“没事的,小蝶,方才吓着你了。”他轻声而急促地哄着,”现在没事了。”
李冰直挺挺站着,瞪视这应该是感人的一幕。
大病未愈的白蝶面容苍白,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躲在苏秉修怀里,而他,也像保护着某种最珍贵的宝贝一般,温柔而急切地呵护着。
她发现自己无法承受这样的情景。
“我去吩咐下人们再重新煎一碗药来。”她急促地抛下一句,几乎是逃离白蝶的闺房。
苏秉修注意到了,朝她急速退离的背影投去半茫然的眼神,还未来得及深思前,白蝶突如其来的低泣蓦地唤回他全部心神。
“怎么啦?”他皱眉望着怀中人儿.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哭了,“身体很不舒服吗?”
“不、不是……是、是……”白蝶哽咽着,拼命摇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什么缘故?”
“表哥,我怕!”她忽地低喊一声,双手紧紧攀住他颈项。
“怕什么?”
“我怕公主!”
“李冰?”苏秉修愕然,“怕她什么?”
“我怕她,她好……好可怕。”
“哪里可怕?”他实在莫名其妙,“她没私下骂你或找你麻烦吧?李冰应该不是那种人。”
“你又知道了?”白蝶忽地扬首,还漾着泪的璀亮美眸闪着愤怒火焰,“你怎能确定她是哪种人?”
他一愣,“她真找你麻烦吗?”
“没有没有!”她锐声喊着,伸展衣袖抹去颊上泪痕,既激动又狂乱,“她没有找我麻烦!”
“没有就好。那你还怕她什么?”
“她没有找我麻烦,可是她……”白蝶重重喘气,面颊因激动而染上红晕,她深呼吸,眸子紧紧圈住苏秉修,齿间清晰迸落,“她故意让人推我落水!”
“什么?”
突如其来的指控完全惊怔了苏秉修。
第五章
“你方才说什么?”直过了好半晌,苏秉修方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嗓音沉,一双黑眸精铄锐利,定定凝住白蝶。
“我说……”白蝶重重喘了一口气,“公主她是有意让人推我落水的。”
“她让人推你落水?”他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虽然心海早掀起了惊涛骇浪,“怎么说?”
“那日我……她派婢女邀请我一同游江,我虽然受宠若惊,可还是去了。”白蝶娇喘细细,望向苏秉修的眸子不无哀怨,“谁知她邀我上船扳,竟趁我没提防时拐了我一脚,我才会一时站立不稳落了水……”
“你确定有人故意拐了你一脚?”
“我确定。”
“是谁?”
“我……不知道”白蝶摇摇头,“我那时没注意后头的人……”苏秉修没作声,紧紧蹙着眉头。
白蝶瞧着他神情,娇颜逐渐由红转白,唇瓣亦不听话地发颤:“你不信我?”她声问道,语带怨怒。
“不是不信,而是没有证据。”
“你不信我。”白蝶瞪着他,泪水再度充盈眼眶,顺着粉颊缓缓流落,“你……难道怀疑我骗你?”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
“只是什么?”
苏秉修一窒,怔然半晌后才略带迷惘地开口,“我不认为她会这么做。”
“你……”白蝶倒抽一口气,“你不认为那个公主会这么做,难道便怀疑小蝶会欺骗你?”她用力摇头,哭得梨花带雨。
“你明知道我不会骗你,我不会的……”
“小蝶。”他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她颤抖不已的肩膀,正欲劝慰时,门帘处忽然传来一阵凌厉嗓音。
“别管那丫头!”
他倏地回首,眉峰揪得更紧,“娘,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来这儿做什么?”苏寡母横眉竖目,狠狠提高嗓门。
“我来这儿教训这下贱的丫头!”
她尖刻的话语一落,白蝶纤弱的身子跟着狂烈一抖,苏秉修连忙安抚性地拥住她。
“娘,你胡说些什么啊,小蝶做错了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她做错的可多了!”苏母双手叉腰,气得浑身发颤,“她就不该存着跟公主竞争的心态,就不该跟公主争夺你的注意力,不该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人家……”
“小蝶哪里招惹她了?”
“还说没有?那你现在在这儿做什么?”苏母怒视他,“听说从成亲以来你一步也没踏入公主房里,现在倒天天往这儿跑。这算什么?”
苏秉修也生气了,怒火倏地翻扬,“小蝶染了风寒,我来照顾她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大大的不对!”苏母高声斥道,“你该伺候的人是公主殿下,不是这个死丫头!”
“谁说我必须伺候她了?”苏秉修怒极,自母亲口中迸出的“伺候”二字刺得他眼皮狂跳。
“怎么不必?别忘了她可是个公主啊。”
“公主有什么了不起?嫁入我苏家就是我苏家的人!”他瞠目低吼,“我可不晓得咱们苏家还有这么一条丈夫得伺候妻子的规矩!”
“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苏母气结,一时片刻寻不出话来反驳,身子颤抖了好一会儿,凌锐的眸光忽然射向一直躲在苏秉修怀里的白蝶。“该死的丫头!”她辩不过儿子,便直接找这个外甥女出气,福泰的身子几步来到床榻前,扯过白蝶散落的长发劈头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难怪当初硬是不肯听话嫁给王员外的儿子,原来缠上了我家秉修。我警告你,以后别招惹秉修,更别给我去招惹公主!”
白蝶吃痛,原就滚滚不绝的泪水落得更凶了,细女敕的颊亦缓缓浮上五条清晰的红痕。
苏秉修瞪着她颊上的红印,不敢置信母亲竟然当着他面掌掴表妹,更自责自己竟没来得及阻挡,一时间脑子转过千百个念头,每一个都只令他神色更加阴沉。
“我警告你,死丫头,”苏母不理会白蝶的委屈与儿子的震怒,继续连串发话,”人家公主可是金枝玉叶,你是什么?
不过是个平凡的贱丫头而已,有什么资格跟人家争宠夺爱?
鲍主会生气也是当然的,推你落水给你个教训还算好的,没杀了你就算你走运——”
“别说了!”苏秉修蓦地怒吼,他瞪着母亲,眸中怒焰的的,强烈得令人窒息。
苏母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乖乖住口,身子跟着倒退数步。
但苏秉修眼底的怒火可没那么容易便熄灭,反倒狂烈席卷全身,威胁吞去他所有理智。
※※※
她为什么要逃?
匆匆忙忙回转属于她的院落后,李冰终于放缓了脚步。
在翠湖边立定。
她眼睑一扬,眸子定住了那夜她曾静坐的巨石,跟着浮现脑海的便是苏秉修为她加上披风温柔举动。
再一转念,便是有一回同样在这湖边他拥住了她差点落水的身子,紧紧地,紧得她后背熨贴住的胸膛,仿佛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也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记得自己当时的感觉,明明是既慌乱又迷惘的,又似乎有一丝丝羞涩,心脏不听话地怦然直跳。
她记得当自己冰凉的唇擦过他的脸时,那一瞬间的心悸。
她——像是享受,又像害怕那样的感觉,像是有些渴望他再抱她,又像承受不了他如此贴近自己。
那健壮有力的臂膀曾如此紧紧环抱住她……也同样紧紧掩住白蝶。
李冰心一凉,脸颊的温度霎时褪去许多。
那臂膀会拥抱她,同样也会拥抱白蝶,而且还更温柔、更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