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成亲吗?”夏停云心情十足郁闷,“乔家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可承担不起过婚的不孝罪名。”
“这么说你真要娶她了?”
夏停云冷凝着面孔,一声不吭。
“说不定她是个大美人呢。”李琛试图振作好友的心情,“若能天天对着一张精致面孔,倒也不是坏事。”
夏停云闻言火气倏地翻扬,锐眼精光四射,“你当我是你吗?光有一张漂亮脸孔有何用?我若真要女人的话,外头多少美女引颈盼着我。”
“是是是,只不过你不屑要。”李琛摇摇头,一副可惜莫名的模样,“真搞不懂你,自行送上门的美女却不乐得抱满怀,偏要把人家推得远远的,不解风情嘛!”
“我讨厌女人。”夏停云直截了当地说,“随便一句重话就哭哭啼啼,态度冷淡点就又哀又怨,我可没你那种耐心去哄她们。”
“女人嘛,不就是用来让男人宠,让男人哄的吗?”李探仍旧满面笑容,公子的习气表露无遗,“多费点心思会怎样?”
“我偏不想费这种心。”夏停云不屑地一挑剑眉,“这辈子要我哄女人,想都别想!”
“唉,那个乔翎也真够可怜的。”李琛笔意扬高嗓音,摇头叹气,“还没嫁人夏府,就奖名其妙地被打入冷宫了。”
“看样子你挺为她抱不平。”夏停云淡淡一句。
李琛可没麻木到听不出他语调中的讥刺,宽肩一耸,举起晓拍夜光杯承接剩不到半壶的冰镇葡萄酒,闲闲喝了一口。
“要我为她抱不平,除非是个美人。”他慢条斯理地表示。
“好个登徒子。”复停云没好气地批评。
李琛只是淡淡一笑,丝毫不以自己贪恋美色为耻。反正这件事众所周知,他长安恶少的名声也不是白得的。
“什么时候成亲?”他淡定地问道,明知好友心情不爽,却还故意火上加油。
夏停云闻育紧握双拳,指关节激烈泛白,“下个月十五。”
“十五?月圆人圆,好日子。”
夏停云冷哼一声,“月圆或许,人圆绝不可能。”
李琛俊屑一扬,“什么意思?”
“忘了吗?我原就答应品薇,下个月下扬州去帮她,我打算十五深夜趁着府里一片混乱悄悄动身。”
“品薇?”听到这个许久不曾提起的名字,李琛先是一愣,接着嘴角荡开一抹大大的、嘲弄般的微笑,“还说你不在乎女人。”
夏停云对他的嘲弄视而不见,“她不算。”
“怎么不算?当日长安第一名花还不算女人,那什么才叫女人?”
“她是个朋友。”
“哈!朋友。”李琛夸张地挥了挥手,语气更嘲讽了,“跟女人谈什么友情义气?”
“我说了她不一样。”夏停云不耐烦地开口,“你跟女人交流的是鱼水之欢,我跟品薇可是交心。”
“跟女人交心?”李琛惊恐的脸色仿佛听闻天下最可怕的事,“也只有你才会如此异想天开。”
夏停云长长叹一口气,“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怎么,要跟我割席绝交?”
“你明知道不是。”复停云限他一眼。
李琛嘴角轻杨。他当然知道不可能,凭他跟停云从小便一块儿在长安城晃荡,有酒一起喝,有架一起打的交情,怎可能轻易绝交?”
莫说绝交,两人就连争论也少有。
“我想求你一件事。”夏停云终于这出今日前来的目的。
“成!”李琛爽朗地应允,“只要你一句话,要我上刀山下油锅都不成问题。”
“没那么夸张。”对好友略带疯癫的个性夏停云只能无奈地摇头,“不过要你替我向老父解释一番而且。”
“解释?”
“就说我跟朋友有约,暂时离家一段日子,请他老人家不必担心…”
“放心吧,伯父,停云只是暂时离家而已,过些时候便会回来的。”李琛一面解释,一面闲闲摇扇,神态仿佛潇洒自若,其实内心早暗暗叫苦。
懊死的停云!竟然编派他做这种苦差事。
新婚第二天就不见人影,其恶劣程度也只比逃婚好一点点,夏老头听到这消息心情会好才怪。
丙然,被今上踢封为定远大将军的夏安国狂怒不已,一张风霜纵横的老脸面色铁青,鹰眸锐利一转,直把他盯得心脏跟着一跳。
要不是看在他是赵王世子的份上,夏老头恐怕已当场掀案踢椅了。
“原来小王爷早知道小儿打算离家的事。”夏安国的语气虽仍强持和婉。牙关却已气得上下打颤。
“不错,停云怕您老人家担心,特地要在下——”
他还来不及说完,便被一声如雷怒吼把话给退了回去,只见夏安国背负双手,怒气万钧地在厅内来回走动。
“该死的小子!竟然成亲第二天就给我不见人影,把新媳妇一个人丢在家里,这不是明摆着给人家难堪吗?让老夫怎么向亲家交代?”他怒气蒸腾,电眼一转,围住一旁吓得直打颤的女婢,“少女乃女乃呢?”
“秉告老爷,方才听小翠说少女乃女乃原本因为少爷一直未揭红巾,所以不敢自作主张前来向老爷请安,”女婢小心翼翼地回话,“后来……她知道少爷离了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
“该死!”夏安国不禁诅咒一声。“八成是给停云的作为气到了。这下可好,小翎儿刚嫁入我夏家便受到委屈,教我怎么对得起乔英?”
他面色阴沉,频频唉声叹气,显然不知如何是好而李琛坐在太师椅上,无奈地看着一切,只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告辞也不是,不告辞也不是,同样不知如何是好。
不一会儿,夏安国鹰眸忽地射向他,“小王爷,你说怎办?”
“怎办?”李琛一楞。怎么问起他来了中他哪知道啊!
夏安国可不理会他莫名其妙的表情,“你不是说吗?停云交代你处理他走后的一切,现在他媳妇因为他出走不高兴了,说不定等会儿还要寻死觅活。这情况你说怎办?”
“这……”李琛沉吟着,总不可能要他去安慰一名弃妇吧?
“不如你替老夫去跟她好好分说一番。”
真要他去安慰那个弃妇!
李探一翻白眼,“伯父,这不好吧?男女有别——”
“她是你好朋友的妻子,也算是你嫂子,我不过要你去跟她说说话,哪来那么多规矩禁忌?”夏安国吹胡子瞪眼,三言两语便否决李琛的借口。
大唐风气开放,对男女之防的限定远不如之后的宋朝严谨,再者夏安国长年征战沙场,养成一副莽夫性格,也不怎么拘泥于礼教之防这种麻烦琐碎的事,所以才有此提议。
“小王爷就算帮老夫一个忙吧,我夫人早死,家里也没什么适合的女眷解释给她听,就只能靠你了。”他瞪着李琛,眸光逐渐流露出恳求。
李琛投降了。“成了,伯父,晚辈就替您去试试看吧。”
“那就先谢过了。”
在婢女的引领下,李琛一路上穿厅过顽,虽说定远将军府内处处雕梁画栋、贵气雅致,他却一点也没看在眼底二方面是因为他早已造访过将军府许多回,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他从小在赵王府内养尊处优,再加上经常出入深宫内院,对这些富贵风流的美景早已司主见惯。
包何况他还心事重重,当然更无暇注意这些小事。
此刻唯一能攫住他全部注意力的,就是即将来临的艰难任务。
懊死的停云!他不禁频频在心内诅咒着。
最该死的,是竟然要他去安慰一个很可能正在哭哭啼啼的女人。
虽说他一向不介意哄女人,也见惯了女人在他跟前流泪,但他可还从没安慰过人家的老婆——天晓得他该从何安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