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你太容易相信人了。”
“我——”
“他说的对,思思,”殷森截断她的辩白,“你有时候确实太容易信任他人。”他凝望着她,眸子是深不见底的黑幽。
她蓦地感到茫然。
他话中若有深意,但她却无法确实地掌握,而那双深深幽幽的眸子更是她无法看透的。
“喝点水。”他忽地说道,将装满的水壶放在茶几上,顺便为她倒了满满一杯水,看着她一口一口慢慢饮尽。
“你身子还很虚弱,要多休息——”
她慌乱地看着他转身就要离去,“殷森——”
他仿佛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舍,深吸了口气,接着低低承诺道:“我会再来看你。”
齐思思怔怔地望着他离去,半晌,才猛然记起房内还有另一个人,她转过头,后者凝定她的面庞令她一惊。
“为什么这样看我?”她不自然的问,心中却知晓他是因为看不惯她对殷森的莫名眷恋。
汪远阳脸色阴晴不定,在变换过数种表情后,终于选择好风度地不去撕下她费力戴上的镇静面具。
“你休息吧。思思”他微微一笑,“我不吵你。”
她感激地微笑,“谢谢你来看我,汪副组长。”
“叫我远阳。”他忽地柔柔说道。
她一愣。“什么?”
“叫我远阳。”他静静重复,“我们也算是朋友了,老是汪副组长、齐检座的未免太客气。”
她不禁笑了,落下一串清脆笑声,“远阳,谢谢你。”
“这么说我们真正算是朋友了?”汪远阳回应她灿然的笑。
“本来就是朋友啊。”她肯定地回答。
“好,那我这个朋友就先告辞了,明天再来看你。”
她点点头,在他同样高大挺直的身影还未完全消失眼前的时候,心思已经转到另一个男人身上了。
第四章
才入院第三天,齐思思已然对这样过度闲适的生活感到不耐。
上头因为体恤她受了伤,特地恩准她一星期的假,让她成了中华民国唯一一个即便桌上文案堆积如山,仍然可以正大光明逍遥自在的国家检察官。
但她一点也不感激这种从天而降的自由,反而逐渐感到厌烦无聊起来。
整日躺在医院里无所事事,任谁都会感到烦躁,何况是她这种超级工作狂?昨日晚儿来探望她时,便逮到机会着实嘲弄她一顿。
事实上不只是她那个一向温婉的堂妹,之鹤、清晓、严寒——他们该死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对她陷入这样的处境表示同情,反而一个个面带嘲弄,庆幸她这个工作狂终于被迫休假。
唯一能让齐思思感到安慰的是,那个总自称是她至交损友的之鹏正巧带着新婚妻子度蜜月去了,否则他肯定会是这群好友中最幸灾乐祸的一个。
她希望回到工作岗位,她希望小静能快点查到那把钥匙的秘密,她希望张永祥命案能早一点露出曙光,她希望——
她最希望的其实是见到他。
见到那个这阵子一直紧紧慰贴她心房,不肯轻易离去的男人。
她想见他,真的好想。
他说会再来看她的,为什么都过了两天了还不见人影?
齐思思想着、怨着,正当心绪陷入震荡起伏时,一阵清柔的语凌晨在她阴霾的心境洒落几丝阳光。
“齐小姐,找到了。”
她蓦地扬头,眸光落定刚刚闯进房,满面笑容的小静。
“找到什么?”
“那把钥匙的秘密。”小静情绪高昂,“我找到了。”
她心情不觉随之翻扬,“找到些什么?”
“这个。”小静一面说着,一面摊开掌心。
齐思思视线一落,望向静静躺在小静掌心发亮的物体,一双明眸逐渐覆上深思的暗影。
“该死的!张永祥藏在保险箱里的东西竟然被她捷足先登了。”一个男人的嗓音气急败坏的扬起。
“是吗?”另一个凝重的男人嗓音阴沉地加入,“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还不知道。”
“没关系,我们马上就会晓得的。”
“该怎么办?那女人该不会因此发现组织的事吧?”
“放心吧,没那么简单让她查到的。”男人语气依旧镇定,“就算她真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我也会想办法把一切压下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很简单,先查出她到底知道多少。”
“怎么查?”
“当然是透过那个男人……”
当齐思思将白色座车驶入社区大楼前的弯道时,她很意外看见站定在不远处的男人身影。
虽然苍茫的雨幕朦胧了他的面庞,但她仍能透过雨水冲刷过的车窗一眼认出他的身影。
他定定站着,纵然撑着把黑色雨伞,优雅挺拔的身形仍恍若阴暗中俊美的神,自然吸引所有女人的膜拜。
她毫不羞愧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齐思思熄了引擎,推开车门急奔向他,顾不得滂沱大雨迅速凌虐她纤细的身躯。
他一愣,似乎讶异于她竟在如此大雨中飞奔向他,迅速一伸手腕将她整个人扣在伞下。
“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仰起头,眸光流涟于那张被淡淡的银色街灯圈住的面容,虽然那张脸的神情是严肃的,但她并不害怕,因为那张脸并不冷漠,相反地,黑亮的眸中灼烧着强烈的担忧。
“你怎么搞的?怎么就这样冲出来?”他语气满是责备,“现在下着雨啊。”
她只是淡淡一笑,“你不也在雨中吗?”
他凝眉,“你受伤了。”
她耸耸肩,“我出院了啊。”
“你不该这么早就出院的。”他完全没有被她的笑容影响,眉头依旧紧紧锁着,“医生告诉我你的伤还需要静养,你却坚持不肯留在医院。”
“我没什么了。”她故作轻松地指指自己额头,“别看它还上着绷带,其实一点也不痛呢。”
“真的没事?”他扬起右手拔开她额前湿透的发丝,细细察看。
她顿觉一股电流自他掌心注入,不禁微微一颤。
他注意到她的异样。“冷吗?”他问着,右手一面抚过她湿透的肩头,语气既是责备又是疼惜,“瞧你,全身都淋湿了。”
“我没事。”她辩驳道。
他却不理会她的辩驳,半强迫地推她回到车前,为她打开车门,“上去。”
她抵住车门,“你也上来吗?”
他不回答,移转了话题反问:“为什么坚持提早出院?”
她深深凝望他,柔声反问:“为什么不再来看我?”
他倏地全身一凛。
她因他的反应而皱眉,细白的贝齿不觉紧紧咬住柔润的唇瓣。
为什么?她明媚的眼眸静静凝定他,不放过他面上每一丝细微的肌理牵动。为什么他会是这样一副掩不了震憾的神情?那阵阵掠过他脸庞的暗影仿佛激烈的挣扎。
为什么他必须挣扎?她只是希望他再来医院看她啊,莫非他不想与她多所牵扯?
如果是这样,他今日就不该站在这里等她。
“你应该刻张永祥的案子吧?”她低低垂着首,不愿再看他脸上神色,“因为我的助理替我找到了新的线索,所以我今天去察看了一下。”
“新的线索?”他微微扬高语音,声调怪异,“什么样的线索?”
齐思思忽地扬首,“你有兴趣知道?也对,毕竟你也曾经牵涉其中。”她微微一笑,“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我目前还不打算公布这条线索。”
他怔怔看着她。
“你……要上来坐一坐吗?”她迟疑了一下,仍然不放弃邀请,“请你喝咖啡。”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终于对她的提议微微颔首,而她一直高高提起的心也才终于落下了。
笑她懦弱吧,她真的害怕他会断然拒绝她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