焙物、美容、饮茶、陪他出席社交宴会……莫非她袁真澄只有这些用处?她还不到三十岁,难道要这样像废物般莫名其妙过一辈子?
问题是——这不正是她一心一意向往的富贵生活?
她真不明白自己在怨些什么,又有什么值得不愉快的,她的人生不正朝着她理想的轨道行进?
只是她没料到这轨道与他交叉后便能激得她从来冷静的心湖莫名翻腾。
一切已经不在她控制之中了。没有一件事在她控制当中!
她无法抑制焦躁,而这可怕的焦躁在偶然遇到张瑞元之后更加席卷她全身。
那时,她正一人独坐在晶华饭店,一面透过落地玻璃凝视窗外,一面无聊地拨弄着盘中的食物。
这些日子来吃遍了台北每一家饭店的午茶,晶华算是其中不错的一家,至少就比凯悦合她胃口。只不过因为一个人来,又心情低落,自然对眼前精致的点心兴致缺缺。
她长长叹气,偏转头要经过身旁的侍者替她斟满咖啡杯,眼瞳却映入一张熟悉的面孔,而那面孔上的表情绝对称不上是友善的。
“张先生!”
“真巧啊,袁小姐。”张瑞元夸张地扬扬眉,“刚刚陪外国客户在这里喝茶,没想到有幸遇见你。”
袁真澄蹙紧翠眉,看着他没有徵求她的允许便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在她对面落坐,“我也没想到会再见到你。”她淡淡应付一句。
张瑞元凝视她良久,终于扬起讽刺意味浓厚的嗓音,“恭喜你啊。袁小姐。虽然我没有接到邀请函,不过可听说黎家把婚宴办得很气派。”
“是还不错。”
“你可钓到如意郎君了。”
“谢谢。”她勉力拉起嘴角。
“想必袁小姐计划这一切许久了,当时我请你扮我女儿,可把黎之鹏迷得神魂颠倒。”他手指不规律地敲着桌面,嘴角拉着怪异的弧度,“会不会那时候黎先生就忍不住意乱情迷地向你求婚了?”
袁真澄面色一凝。
她想起那晚在鹏飞楼黎之鹏确实曾经开口向她求婚,不过可不是张瑞元所想像的,因为意乱情迷的关系。
“之鹏是什么时候向我求婚的,张先生管不着吧?”
“但他什么时候知道你不是家琪,我就管得着!”
袁真澄的眼皮因他激动的语气一跳。看来今日她是很难躲过一劫了。
“张先生,请听我解释——”
“你不必对我解释。”张瑞元举起一只手阻止她,“我知道你们这种女人,日思夜想则还不就是嫁入豪门。为了这个远大的目标,牺牲一点工作道德又有什么关系?”他的话十足讥刺。
“你误会了,张先生,我这人绝对重视工作——”
“你敢说你从来不曾存着钓金龟婿的念头?”
袁真澄呼吸一紧。
她确实存着钓金龟婿的念头,嫁入豪门当少女乃女乃一向就是她最大的梦想。
她无法否认。
“看来我是戳破你的心事了。”他皮笑肉不笑地,“怎么样?顺利达到梦想的滋味如何?”
她没有回答,端起侍者刚刚斟满的咖啡杯,藉着啜饮的动作掩饰面上神情。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他低低一句,忽地进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她当然知道他话中有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袁小姐如此聪明,我不说你也明白吧?”张瑞元悠然地答腔,“千方百计攀龙附凤,却被人当作瓷女圭女圭供在家里,照样游戏人间,过他逍遥的单身贵族生活。”他微微一笑,“有老婆等于没老婆,我可真佩服黎之鹏的忘性。”
“你——”她脸色一僵,修长的手指紧紧勾住咖啡杯,用力得指节泛白。
“我想想看,前几天仿佛是听说他跟一个香港女明星一起上酒馆,昨天好像又跟一个刚刚窜起的模特儿混在一块儿,还听说某建设公司老板的千金也迷上他了。”他摇摇头,夸张地叹息,“左右逢源,真是羡杀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头啊!”
被了!她不能再继续由他侮辱。袁真澄决定反击。
“我早告诉他人长得帅就有这种坏处。”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张瑞元嘲讽的眼眸,甚至在唇边漾起温雅微笑,“尤其他又有钱,这辈子注定绯闻缠身。就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也会说他艳福不浅。”
“你的意思是那些女人都是主动送上门的,黎之鹏根本对她们一点意思也没?”
“或许是他拒绝得不够明显吧。”她故做无奈地摇摇头,“他就是不忍心伤害女人。”
张瑞元瞪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在听闻这些后竟还如此平静,“你一点也不在乎?”
“我相信他。”她淡淡微笑,接着立起身,“很高兴见到你,我今天还得陪之鹏出席一场晚宴,先走了。”
在张瑞元阴暗的眸光注视下,她镇定自若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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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一点也不镇定,一点也不!
因为她一点也不相信黎之鹏,傻瓜才会相信他!
傻瓜才会认为他跟那些女人没什么,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全是她编出来唬张瑞元,顺便让自己从容下台的台词而已。
他绝对跟那些女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她绝对相信。
不说别的,单就他明明带着她一起出席宴会,却还照旧对其他女人展露他大众情人的魅力就可见一斑了。
他根本就是任情任性地招蜂引蝶,完全不避嫌。
有她在场他都敢这样了,更何况当他一个人出入俱乐部、酒馆时。
肯定是玩疯了。
袁真澄凝立原地,面色铁青地瞪着他跟一个据说是某建设公司老板的掌上明珠翩翩共舞。
那个年轻女孩该不会就是张瑞元口中那个对他迷恋至极的女人吧?瞧她仰着头凝睇他的模样,瞧他低着头对她微笑的模样!
懊死的!他竟然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调情,究竟置她于何地?他玩得如许开心,根本无视于他刚刚过门的妻子已逐渐成了会场的笑柄。
真的,袁真澄可以感受到好几道集中在她背后的灼烫视线。
他们都等着看好戏吧?想看看她作何反应?
她要让他们看戏吗?当然!她天生就是出色的演员,有了舞台岂能不好好发挥演技?
而且,要演就要演得天衣无缝,精采绝伦,才不辱没她顶尖P.A.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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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死的!她究竟搞什么鬼?
黎之鹏面无表情——天知道他花了多少气力才能勉强维持面部肌肉毫无一丝牵动——瞪着他那宛若花蝴蝶翩翩飞转于会场镑个男人怀间的妻子。
他的妻子!他嘴角讥诮一弯,那是假设袁真澄还记得她的身分的话。
事实上,她恐怕早已忘了自己是个有夫之妇,专心致志地演起高级交际花的角色来。
就算最顶尖的交际花也未必如她一般大胆,敢在自己的保护人面前与别的男人调情——唯有她!
他面色一白,不觉收紧手指,掐得拥在怀里的女人肩膀一阵激疼。
“好痛!”
一声尖锐的娇呼唤回黎之鹏心神,他俯下头去,“怎么了?”
她皱眉,“你的手掐得我好疼。”
他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松开她的肩,“对不起。”
“没关系。”她柔柔一笑,仰望他的脸庞在去除痛苦后再度恢复迷离,“你怎么了?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