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看清面前的男人是张瑞元时,悬空的心立即安然落下。
她当然不是不敢面对那个男人,只是不想、不愿、不屑再见到他而已。
“什么事?张先生?”她勉力拉起嘴角,念及现在扮演的角色时又立即改口,
“爸爸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必须想办法让他爱上你。”张瑞元又一次强调,双眸闪着异样的光芒,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极端兴奋。
“让谁爱上我?”她莫名所以。
“黎之鹏啊!”
“黎之鹏?”她不觉扬高嗓音,惊怔地望着眼前情绪高昂的男人。
“刚刚那一幕啊!”张瑞元上前两步,激动地握住她双肩,“黎之鹏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你!简直不可思议。就算他是传闻中的情场浪子也不该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当众亲吻第一次见面的女人。”他语声一顿,忽地进出一阵愉悦的笑声,“他肯定是被你迷昏头了。”
“被我迷昏头?”她愣愣地重复。
“是啊,你可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征服这个头号浪子。”
“征服……征服黎之鹏?”
“没错。”张瑞元肯定地道,“以他对你迷恋的程度,只要再用点手腕,或许你真能成为让他浪子回头的女人。”
“我才不要。”她翠眉一紧,不觉倒退数步,“为什么我必须这么做?”
“因为我要他成为我的女婿。”
“你疯了吗?”她瞪着眼前神色激狂的男人,“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女儿。”
“所以我才要你以我女儿的身分钓到这个金龟婿啊!”他理所当然地道,“在我把家琪找回来以前,你必须想办法保持黎之鹏对你的兴趣。”
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袁真澄一只手抚住喉头,美眸跃动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她的雇主为了贪求乘龙快婿竟然要她使手段去勾引男人?而最可笑的是,他不晓得那个他一心渴求的女婿其实也是个冒牌货。
“一百万。”张瑞元忽地开口,“我愿意在你每日固定的酬劳外再加付你一百万。”
“一百万?”她震惊地拉高嗓音。
“不错。”他肯定地点点头,“如果你能诱他向家琪求婚的话就再加四百万,总共五百万。”
五百万。袁真澄呼吸一紧,心脏再次不规律地狂跳起来,
只要她答应演这出戏,她银行的户头就有可能再增加五百万……五百万呢,只要真能赚到这笔钱,离她退休逍遥的日子就不会太远了。
只要她能诱使黎之鹏向张家琪求婚——
黎之鹏向张家琪求婚?袁真澄忽地神智清明,刚刚在心海升起的泡沫顿时幻灭。
她不是张家琪,那男人也不是真正的黎之鹏。
就算她能说服那家伙向她求婚,这场婚姻仍然只是永远不会实现的骗局。
她能够这样欺骗自己的雇主吗?
第三章
原来,即使阳光是透过落地窗慷慨地洒落卧房,不见得就会让人感到比较温暖。
袁真澄吐了口气,半带失望的气息在窗玻璃上氤氲一片白色朦胧。
她已经将额头抵在落地长窗上好一阵子了,从刚刚起床到现在。
她想试试看,想试试看从高级公寓最顶层往下看,视野是否会变得比较开阔,心情是否会变得比较舒畅,灵魂……是不是会比较接近上天?
结果是令人失望的。
一切照旧平凡无聊得紧,就算她昨晚睡在千金大小姐的豪华闺房里,今早透过整片墙的落地玻璃沐浴金色晨光,感觉和每一天清晨她在自己那层十几坪大、位于四楼的单身女子公寓醒来时没什么不同嘛。
反倒是因为睡太久了,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袁真澄再度大声叹气,终于放弃在窗前寻求百万晨景的幻想,转身来到卧房中央铺着波斯地毯的空地,做起身体伸展操来。
会不会是因为这里地段不够好的关系?虽然是仁爱路的高级公寓,毕竟还是位于台北市区,跟那些真正的富豪盖在山区的顶级豪宅还差得远呢。要不然就是因为这里并不真正属于她,所以她才无法从其间体会一丝丝感动。
如果这层公寓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这间装潢高贵气派的卧房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那感觉一定会不一样吧?
所以她才要拼命赚钱嘛,为的就是完成梦想。
一间阔朗优雅的房子,一辆拉风时髦的跑车,一个随心所欲、购物时永远不必考虑标价的优质生活。
为了这些,她是不是该考虑答应张瑞元的要求?答应和黎之鹏交往,最好是能勾引他向她求婚。
但问题不是这个吧?她做着柔软操弯下腰,清亮眼眸瞪着地毯的几何花纹。
重点是他和她一样都只是冒牌货!
天,怎会有这种可笑的事?
袁真澄嘟着嘴,娇艳的柔唇正高高翘起时,一阵清脆规律的敲门声促使它们迅速缩回。她取消了还想多弯几次腰的计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回床上,才刚刚闭上眼,耳边便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
“小姐,该起床了,九点多了。”
她翻了个身,不理会双手轻轻推她的女佣,嘴角甚至还勾出好梦正酣的弧度。
“小姐,老爷等你吃早餐呢,别赖床了。”女佣加重手劲推她,数秒后见她仍毫无反应,索性一把拉开她紧紧裹在身上的被子。
她终于不情不愿地直起上半身,强展眼睑瞪向一脸无辜的女佣,“搞什么啊?人家还没睡够呢!”
“对不起,小姐,老爷吩咐我一定得叫醒你。”女佣充满歉意地答话,“要是不来叫你,你肯定又睡到中午十二点。”
“就算睡到十二点又怎样?反正今天是礼拜天,又不必上课,他干嘛老是这样紧迫盯人?”袁真澄抱怨着,恰如其分地扮演着号称最爱赖床的千金小姐角色,“要吃早餐他自己去,我还要睡!”说着,她从女佣手中抢回被子就要躺回去。
“小姐!”女佣紧紧抓住被子一角,清秀容颜写满为难。
袁真澄瞪她数秒,“怕了你了!”她不情愿地翻身下床,“出去,我要换衣服。”
“什么?”女佣一愣,有些愕然,“小姐不用我帮忙吗?”
“帮忙什么?”
“帮忙你换衣服啊!”
袁真澄一怔。
不会吧?现在还时兴让侍女协助自己穿衣打扮?又不是十八世纪!
“今天不用了。”她用两道颦紧的蛾眉掩饰自己的失言,“我心情不好!”
待女佣终于关上门退下时,袁真澄总算松了一口气。
差点就犯错了。看样子她对张家琪的性格习性捉模得还不够透彻,还得再多加强注意才行。
她摇摇头,拉开更衣室的门走进去,在成排的衣饰中挑了一件米白色针织衫搭配一件灰色不对称百褶裙。
至少有一件事还是颇能令人兴奋的,那就是能在满满好几排的名牌衣饰中随意挑选想穿的服装。
好了,一百分。
袁真澄面对着落地长镜中梳洗打扮完毕、精神奕奕的自己,唇边漾开微笑。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张瑞元见到她终于在餐厅翩然出现的身影,露出赞赏的笑容。
“早啊,爸爸。”她朝他微笑,在他对面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滚烫的咖啡,然后细心地加上两匙糖,再淋上牛女乃。
这是张家琪的习惯,每天早上一杯两匙糖的咖啡,两片抹上女乃油的吐司,有时再加上一颗煎得半熟的蛋。
对一向喜欢在早餐大快朵颐的袁真澄而言,这样的早餐分量简直是折磨,但她只能忍受。
一天两万五吔,少吃一点死不了!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我女儿。”张瑞元忽然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