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晚儿低掩眼睑,深深叹息。
她就连自己的心也可以欺骗——“别再劝我了,爸爸,我心意已决。”她语声坚定,不容置疑。
“为什么?晚儿,你知道那小子对你做了什么吗?”
齐浩天语气既失望又难抑愤怒,手一伸一本杂志摊开在她眼前。
齐晚儿撩起两道秀眉,睁光圈住页首两行巨大的黑色标题。
浪子与千金的婚姻交易!
商界知子齐浩天以金钱为诱饵,替瞎了眼的掌上明珠买来乘龙快婿。
她倏地倒抽一口气,不必细看内文也明白会是一篇怎样的报导。
“看看他是怎么对你的?竟然任由这种不入流的周刊写这种无聊报道?”齐浩天在她耳边怒吼着,情绪激昂。
“事情不是他散播出去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他,谅他也没那个胆!”齐浩天依旧怒火狂燃,“是那个女人,丁维安!那该死的小子竟连叫自己前任情人闭嘴都做不到!他既然有种周旋于群花之间,就该有本事平息她们的妒意!”
“别怪他,爸爸,无所谓的。”齐晚儿摇摇头,瞬间的震惊过后立即回复镇定,“反正我现在看得见。”不是吗?只要我在公开场合露个面,谣言自会平息的,人家也不会误会他是因为贪图金钱才娶齐家的女儿。“
“那他为什么要娶你,难道是因为爱你?”
“不。”她忽地垂下换首,语气是齐浩天从不曾听闻的失落,“是因为他有一颗善良的心,不忍心拒绝我的要求。”
“你的要求?”齐浩无噪音与神色同时一变。
“是我要求他娶我的。”
“什么?”
“是我要他娶我的。”齐晚地静起重复,“我愿意提供名下一半财产给他,他却不肯签那份让渡书。”
“一半的财产?”齐浩天惊怔了,这个他从来不曾知晓的内幕震撼了他。
“我愿意给他钱,可是他不肯接受。”她微笑惨澹,好一会儿忽然扬起星眸直视父亲,“他不是你们想像中那种贪图钱财的浪荡于。”
齐浩天瞪视她,第一次察觉自己或许犯了某种错误,“你爱他?”
她默然。
“告诉我!晚儿。”
她深深呼吸,“不错。”
这答案将齐港天整个人定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瞪视女儿许久,好不容易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才不肯离婚?”
“现在东亚还没真正步上轨道,如果我和他离婚的话东亚会完蛋的,银行团很可能会要求马上抽回资金。”
齐晚儿语音细微,“那他会失去一切的;我不能让他跨入那种境地。”
“你真的爱他!”齐浩天猛然倒退数步,身躯摇摇晃晃,“你竟然爱他。”
齐晚儿凝望父亲,哀伤的眸光轻易说明一切。
“晚儿——”齐浩天简直不能置信,无法凝视她纯澈清澄的眼眸。
她轻启唇瓣,正试图想安慰陷入极端震惊的父亲时,眸光却忽地落于卧房门扉,察觉了一直站在那里的男人。
“之鹏——”
黎之鹏对怔仲的她报以大大的笑容,“你说的是真的吗?晚儿?”
她低垂眼睑,咬唇不语。
黎之鹏没再逼问她,眼前的情况早已让他了然于心,他流转目光,寻找着遥控器,然后打开齐晚儿卧房里的电视萤幕,切换到某个频道。
“看看这个,晚儿。”
她随着他的动作调转眸光,却在认清萤幕上的人影时呼吸一紧。
“是严寒!”她一声轻呼,心律旋即不规则地鼓动。
“不错。”黎之鹏愉快地回答、“他正在接受独家访问。”
她却像没听见,眼眸落定电视萤幕上那个俊逸非常却略显疲惫的脸庞,怔怔地听着他与女主持人对话。
“依照严先生方才所解释的,”神情精明干练的女主持人嘴角微微挑起,“丁小姐日前在周刊上公开宣言只是一场误会罗?”
“是的。”
“但是令夫人的失明是确有其事吧。”
她看他下颔一阵轻微的抽动,“是,晚儿从前确实看不见,但已于不久前复明了。”
“就是前阵子她住院那段期间吗?”
“是的。”
“但严夫人之前曾在公开场合露面过好几次呢,她看来和平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啊,她是怎么掩饰失明的事实?”
“晚儿在十二岁那一年就完全失明了。这十几年来,她一直是坚强地学习在黑暗中处理一切,我也常常因为她动作的流畅优雅而感到震惊不已呢。”他神色平静,嗓音却藏不住浓厚的感情,“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她心脏微微一牵,理着女主持人神情一凝,“你同情令夫人吗?严先生,”她问话尖锐起来,“因为同情她所以娶她?”
“我的确因为晚儿的坚强而更加欣赏她,”他更加冷静,眼眸也更加深不见底,“我相信这不是一种同情。”
“有传言指出你现在和令夫人正在分居中,是吗?”
“没错。”
严寒俐落的回应让她呼吸一紧,她看着他两道浓眉微微一蹙。
“你们婚姻出现危机了吗”
他没有回答,抿紧唇。晚儿心脏跳得更快了。
“严先生,”女主持人进一步逼问,“你们是否考虑离婚?”
严寒沉吟良久,“我确实签了离婚协议书。”
他签了?为什么?齐晚儿迅速瞥了呆立一旁的父亲一眼,后者神色带着淡淡伤感。
是爸爸逼他签的。她立即明了这一点,心脏开始撤紧。
“那么是你主动提出离婚的要求吗?严先生,为什么?”
“并非我主动提出离婚。”
“那么是令夫人罗?”
“也不是她。”他涩涩地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总之,”严寒有意回避她的问题,“我认为让晚儿离开我是比较明智的决定。”
“能够解释一下你的论点吗?”
“我配不上她。”
他蕴含着极端痛苦的嗓音震撼了她,一道冰凉的冷意瞬间窜过她全身,她伸手掩住唇,阵中开始漾起泪水。
“为什么配不上?”
“她太善良了,一心一意信任我,而我其实只是个连自己的渴望也不敢面对的浪荡子——”
她忽地一声呜咽,眼眸再也看不清他端正的脸庞,耳朵也听不清他低哑的嗓音,滚烫的泪水纷然碎落,流过她沁凉的脸颊。
“接下来的问题我想是所有观众最感兴趣的了。”女主持人对他微笑,“可以请你照实回答吗?严先生。”
终于来到最后了。这样的折磨终于可以结束,或者,是另一个更加苦痛的折磨的开始?
严寒自嘲地轻扯嘴角,“请说。”
“你曾经对记者说过齐小姐有一双仿佛可以涤净人类心灵的透明眼眸,”她停顿两秒,你现在还是如此认为吗?“
他半闭眼眸,“是的。”
“她也涤净了你的心灵了吗?”
“或许有一点吧。”他强迫自己平静地回答,“我并非一个十分受教的人。”
“你希望得到女神的解救吗?坠落天使。”她若有深意地问。
他蓦然扬起眼瞳,罩着一层雾的黑眸显得更加深沉。
女主持人的心跳禁不住一阵加速,传言一点也不夸张,他这对眸子果真教人难以自持。
“我想,每一个坠落天使都忍不住渴望救赎。”他语音是不可思议地沙哑。
她得尽力维持呼吸平稳才能继续访问,“最后一个问题,严先生——你爱她吗?”
严寒沉默良久,好半晌才自嘴角牵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保留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优闲地站起身,朝主持人伸出右手,“很荣幸和你对谈。”
“等一下,严先生。”她比了个手势,“有位小姐在线上,她想直接和你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