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能找到生活的意义。他向佩蒂住的方向遥望过去,她会在家吗?她像他一样心绪不安吗?
在某种程度上,在某些方面,他失去了控制力。三个月以前,他知道他是谁,知道他将去向哪里,如何到达。他曾经对生活有个计划,他的计划中不包括那个双腿修长、心直口快的金发美女。
你爱我吗?今天早上她问他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他不能回答。他甚至不知道爱是什么。
如果你爱我,你就不会去宾夕法尼亚。十七年前,他的妈妈哭着说,于是他拒绝了那份奖学金。如果你爱我,你就不会去纽约。几年以后,卡亚向他喊着。
爱的限制。爱的伤害。他已经伤痕累累。
他从窗户前转回身,走到他的计算机前。今天,他没有心情去分析那些高高低低的指数,没有心情去研究价格一利润比率。他又走开了。
他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听进口啤酒,拧开盖子,轻轻的嘶嘶声在空中飞散开去。他在早餐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轻微的苦味就像他一天以来所感受到的感情。
你爱我吗?他知道当他从浴室里走出来,发现她已离去时,他就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在过去的一周半时间里,他没有做过任何努力来挽救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但是这不能阻止他不被佩蒂所萦绕,不论他走到哪里,他都记起关于她的一些事:那天,他拉着她跌到床上时,她的自尊;他们买起居室地毯那天的争论;她挂在他办公室的那幅画,那幅画象征着佩蒂的精神——多姿多彩,精力充沛,朝气蓬勃。
他已失去了生命的朝气。
早在一切开始以前,他就应该停止下来,他应该相信并遵循他的直觉;在他们第一次就他打给电台的电话发生争执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一个难缠的女人。为什么他不雇用另一个设计师呢?那样的话,事情就会简单得多,安全得多。
你爱我吗?这句话仍然在他耳边回荡。
“我不知道!”他向着空旷的屋子喊着,“我不知道!”他放下酒瓶,将他的头抵在他的手掌里。她逼得他快发狂了。
☆
淋浴之后,佩蒂擦干了身上的水珠,用吹风机和梳子梳理着她的头发,直到它们丝缎一样闪亮着披散在她的肩头,波浪般起伏;然后她穿上她的法兰绒睡袍和拖鞋。桌子上的钟表正指着十点,十二小时以前,她正站在卡梅伦的门前,一切看起来好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你爱我吗?她曾经问他。
他没有回答,这就是她的答案。
“你爱他吗?”她问着自己,然后叹息了一声。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她爱他。
她不想这么做,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他说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她不是一个财经顾问应该娶的那种类型的女人,她没有足够的外交才华,她永远不知道应该在何时闭上她的嘴。
他也不是她应该嫁的那种男人,他身上有着太多的问题,为什么要用她一生的时间,去对付他过去生活的阴影?
“因为他需要我,因为我需要他。”
她并不想哭,可是眼泪就那么地流了下来,一阵抽噎让她颤抖,她不得不坐下来。所有的伤心与委屈都倾泻而下,让她的身体与精神同样地感到疲惫不堪。她一边哭泣,一边用她的拳头砸着桌子。
她几乎没有听到另一种声音——敲她房门的声音。
“是谁?”她问,用她睡袍的衣袖擦了一下眼睛,她没料到她竟然发出了这么大的响声,以至于这种噪音让她的邻居听到了,并且抱怨起来。也许她的声音的确太大了些。
“卡梅伦。”
他的声音她是不会听错的,那种声音中的激动是她所熟悉的。她不想看见他——在她现在这个样子,眼睛因哭泣而发红。“走开。”
“让我进去。”
“走开。”她重复了一遍。
“我不会走开,或者你让我进去,或者我自己想办法进去。”
这就是她需要的一切,她跑到门边,打开了锁,将门拉开,“你想要干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法兰绒睡袍和拖鞋上,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她知道她不能避开他的目光,可是她的眼睛现在还是泪汪汪的。她不想道歉,不想找借口,“你想要干什么?”她再问了一遍,她的声音很刺耳。
他从她身边经过,走进屋子里,“我想要和你谈谈。”
走廊对面的门开了一道小缝,佩蒂知道吉列特太太正在偷听。她关上房门,面对着卡梅伦,“我们今天早上已经谈过了,记得吗?”
“你哭了?”
“那又怎样?”
他向她走过去,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睡袍上,“怎么,不用披巾了?”
“我认为这能将我遮盖得很好。”
他笑了,“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你遮盖得很好。”
她感到了胃里的蝴蝶在飞,但她尽力将注意力转移开,她闻到他的呼吸中带着一股酒意,“你喝酒了?”
“是的,但是我没有喝醉,如果这是你担心的事情的话。我现在像石头一样清醒。”
“那么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他微笑着,抚模着她的头发,他将它们从她的脸侧拂起,从而将她的耳朵露出来,然后他又松开手让它们落回原位。“我为什么来这儿?”他重复了一句,“我来这儿,是为了回答你的问题,答案是,是的。”
“是的?”她盯着他的眼睛,希望自己能清楚他的意思,但是她不敢去猜测。
“是的,我爱你。”他摇着他的头,对他的坦白感到从未有过的喜悦,“如果爱是对我们目前的处境感到烦恼;如果爱是需要知道我还能再见到你,并和你谈话,和你争论——”他笑了笑,“和你。”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眼泪再次涌上她的眼眶,幸福的眼泪,她触模了一下他大衣的翻领,“对不起,我不想哭。”
他用指尖为她拭去了眼泪,“你有感情,”他说着,吻着她的额头,“你告诉我应该期待这些。”
他站直了身体,仰头注视着天花板,“你会很高兴地知道,我也同样有感情。”
她不认为她理解这句话。
“我许多年没有流过泪了,”他说,仍然没有看着她,“自从卡亚走了以后。这是一种防范,我想,我为自己设立了太多的防范。可是看起来,你将它们都打碎了。”
她抚模着他的面颊,感到指尖湿润,“卡梅伦?”
他看着她,微笑着,他的眼睛是一抹晶莹的绿色。
“我爱你。”她说。
他将她抱得更近些,将脸贴上她的头发,“我也爱你。”
十四、圣诞夜
达琳站在窗前,窗户外面就是美丽的密执安湖。卡梅伦·斯拉德的起居室里人来人往,一些人穿着优雅的礼服,另一些人穿着侍者的工作服。在一个角落里,一位小提琴手和一位大提琴师正在演奏圣诞歌曲,音乐营造出一种节日的氛围,谈话与笑声几乎淹没在音乐声中了。
总而言之,达琳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出色的晚会,一个她从来没有梦想能参加的晚会。但是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生活中充满了太多的惊奇。
她向圣诞树那边望过去,米奇穿着夜礼服,看起来非常精神,据她现在所知,他在各个方面都很优秀。她对他们的关系没有太多的把握,但是她不在乎,他告诉她相信自己,让她恢复了对男人的信心。还有四个多月,她的离婚案就会最终结束,那时她会考虑将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