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不知道她三日前进宫去了吧?”
??“皇上的义妹进宫,是很寻常的事,不可能弄得人人皆晓吧!”“没错!皇上的义妹进宫没什么稀奇,但如果是为了某位男子,那就很不寻常了。”
??慕容云樵微眯起眼,那神情正是动怒的前兆。他冷冷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
??“你果然聪明。”赵煦还有心情同慕容云樵开玩笑。还好,他还以为慕容云樵真怯懦至此呢!
??“为什么!”慕容云樵低吼出声,无法抑制怒气。该死!赵亚婉趟这浑水干什么?她凭什么多管闲事?
??“自古女人为了男人,除了一个‘情’字,似乎找不出更适当的理由了。”
??“她可是我的堂弟妹。”慕容云樵冷冷地说。语气中的冷漠明白表现出不愿与赵亚婉有所牵连。
??“但她愿意这么做呀!说是一厢情愿也可以。”
??“如果一厢情愿演变到令对方不耐,那就是伤害、多管闲事了。”慕容云樵仍是气愤难当。
??赵煦沉默下来,心中已明白大半,于是他告诉慕容云樵事情的来龙去脉。
??“亚婉三天前进宫求见,哭诉着,要我帮你,要我处置锦兴布坊的宋贾、慕容义飞,及他身旁的侍妾。听了,我觉得很讶异,有些不可思议。所有趁着出巡,过来查明清楚。”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她不是个知足的女人,她的请求动机,真的只是要你整顿慕容世家,援助慕容世家?”慕容云樵嗤哼!
??“于情于礼,尽避赵亚婉没上宫求情,无论如何我也要帮你一次。更何况,我惜你这个人才,而慕容贤臣更是为我大宋王朝尽力不少。没错,她另有要求,她要求以‘长义公主’的名分,要求慕容世家还她个公道,以慕容义飞不善待她为由,重新下嫁于你。”
??“荒唐!你不要告诉我你答应了。”
??“你说呢?明间女子即使死了丈夫,也得紧守贞节,安度一生,更遑论她是一个公主,我可没脸陪她演这出闹剧。”赵煦的表情正经,摆明他也不欣赏赵亚婉的作为。
??“那你打算如何?”
??“慕容织坊这件事,怎么说我都是管定了。但你放心,我不会碍着你。宋贾这人,野心一向不小,与邻邦诸蛮一直有不法的贸易往来,趁了这个机会,我可以以他不法勾结外蛮、动摇杭州经济逮捕他,这个罪名虽不致死,但对风烛残年的他,就是一大残罚了。至于另一共犯,是你慕容家的事,我自不过问。”
??慕容云樵仰天一笑,问道:“你要我跪下来叩谢皇恩吗?”
??“不!”赵煦摇头笑道。“我宁可你为了谢我帮忙,而与我痛快畅饮一番。在后宫,皇后禁止我喝酒,我很痛苦哪!”
??“这有什么问题!”慕容云樵豪爽笑道。
??“好!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咱们就来个不醉不归。”赵煦将手搭上慕容云樵的肩头,两人朗声而笑,所谓知己、好友,就是这般吧!
??※※※
??身为大夫,悬壶济世,拯救人命是莫大的喜悦。本来,见一个个生命在自己手中被挽救过来,该是种喜悦的感觉。可是……唉!范明磊叹了一口气。见多孱弱垂死的人,见他们无依挣扎的样子,那种人生无常的感觉,是相当深刻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一直不争什么,既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何必痴恋太多?
??这年头,内忧外患频仍,杭州城内的慕容织坊被打击的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一大话谈。在此种不祥之兆的阴影下,但求自保就行。
??“范大夫,你辛苦了,喝杯热茶!”病患的家属感激地捧呈一杯茶,范明磊谢过,朝他感激一笑。
??“哦!不用谢了。要不是范大夫您妙手回春,仁心仁术,我家那口子又岂能幸运地活下来?说谢的,应该是我。”
??“老伯太客气了,范某只是尽力罢了。夫人平日积善无数,这次必能逢凶化吉,老伯自可不必担心。”
??“是生是死,全由天定,我只是不想让她那么劳苦,如果老天执意要带走她,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近年来,政治社会不安稳,让人觉得心惶惶,无所定,也许,生命的结束,未尝不是种解月兑。”老伯说道,自个儿倒了一杯茶,也啜了起来。黄昏的霞晕,总是有种浅闷之感,就连他一介草民,也不免唏叹。
??“您太悲观了。”范明磊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可别这么说。你瞧瞧,连咱们敬畏了大半辈子的皇帝,都不免臣服于那些杀人不眨眼、吃人肉喝人血的蛮贼,还有什么事是可以抱着希望去看的。这年头啊!还是但求一生安安稳稳就够了。”
??“也许。”范明磊深有同感。
??“再者,你看,连慕容老爷这等好人,也不免遭算计,你又怎能相信老天必会庇佑善人?连慕容世家都被拒绝,我们更是无法得到上天的宠幸了。”
??“慕容世家在杭州一向积善无数,我想,老天爷并不会真正遗弃他。”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总教人担心啊!前几个月,慕容少主得了怪病,好不容易娶了房媳妇冲冲喜,才硬是治好病。如今,慕容织坊又面临危机。唉唉,多难之秋,上天要我们亡,我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老伯,别嗟叹了。上天要罚戒世人的,既是无法避免,何不正心志,说不定,可免去一场灾厄。”
??“话虽如此,但慕容世家真是积善之家呀!如今,却落入这田地……”
??范明磊淡淡地笑了。“看来,咱们杭州百姓可真是受尽慕容世家的恩惠。”
??“可不是吗?你看,杭州城内,大伙儿不也仔细搜索任何一个可能是慕容少夫人的女孩吗?帮不了慕容老爷什么忙,这点小事也可略尽一点心意,可怜慕容少主,传说他与妻子感情好得很,如今……唉!所以,能帮的,我们自然是尽力了。”
??范明磊心一癛,脸上浮着不自然的笑。
??老先生没有察觉范明磊脸上的异色,继续说道:“只可惜,没人见过慕容少夫人,所以找起来相当困难。我们有这份心,但世事就是难尽如人意。”
??范明磊点头,表示同感,若世事真能尽人意,他也不会在大雨滂沱中发现怜幽,看她为保住肚子孩子挣扎求生而感到心痛了。不知上天究竟要怎么折磨芸芸众生才会满意。唉!想来心不免下沉,像怜幽这么善良的女孩儿,上苍还是给了她悲剧,这尘世,果真觅不着真理?
??范明磊谢辞老者的热情招待,回到位于杭州城内角,他那远离嚣杂的宅落——唯心药坊。药铺虽不起眼,但胡口自是不成问题。取名“唯心”,自是有别于争名夺利,唯顺心意罢了。
??进入全然沉浸在黄昏霞晕中的“唯心药坊”,不意外地,范明磊在厅堂的一隅寻着了怜幽。她纤弱的模样,让人好生不舍。
??几个月来,从发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心疼到现在。是什么缘由,会折磨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自此,是爱情吗?他曾问过怜幽,但答案总在怜幽泪流不止的情况下,明显成为两人刻意不去探索的话题。心疼她,所以不忍再问她。但,望着她辛苦挺着隆起的月复部及深锁的眉头,就更想找那个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