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唉,如果你有心事也可以跟我说嘛。”她试图热络气氛。
??“没有。”有,也不能让她晓得不是吗?
??那口气……好疏远。从前他的静敛可以视为一种成年似的稳重,现下的淡漠……倒像不愿再和红尘有所牵扯的天人。
??“那,那……”她惯性地搔搔耳后的发丝。“那我不打扰你了。妈的,天气冷,我去跑操场。”
??靠,男人心,一样是海底针好不好?学弟同其他的男生不同,不会莽莽撞撞发泄内心不満;就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更令她难懂……特别是上帝在造她神经时,恐有偷工减料之嫌。
??“等等。”欧阳逐忽然提出挽留。“学姐,你试试。”他递上一只勾青叶边的瓷白小碟,盛着的是划成小块的蒸栗子羊羹。
??红豆与栗子独有的馨香四溢,口感嚼感兼具细致高雅,融在嘴里更是绵密甘醇,一切显得无可挑剔——
??“可是,我觉得甜一点比较好耶。”她咬着叉子评论。她又不减肥,低糖不腻口的健康风潮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欧阳逐竟幽幽地笑了。“我想也是。”
??他正是那减糖的栗子羊羹,味道不轻不重,甚至,无味得入不了她的眼、她的心、她的胃……
第四章
??到底,耿玉宇还是同尹飞交往了。
??而开端并不是什么罗曼蒂克的求爱——
??“你没有胆子尝试恋爱的滋味吗?”尹飞挑衅无比地盯着她问。
??但,过程似乎不很顺遂,甚至,称得上是坎坷崎岖了……
??“妈的!真不爽、烂人!”耿玉宇跷着豪迈的二郎腿谩骂不停。“大沙猪!妈的!怎么有这么欠揍的男人……”
??时序即将步入炎夏,金澄澄的炎阳溶浆似的在铺砖上蔓延出大片无拘、自由不受缚的灿色流光。
??甫结束段考的星期三午后,向日中学的学生会办厨房,因植入一朵盎然的向日葵而益加暧和。
??“吃饭了吗?”欧阳逐埋头在冰箱里找材料。
??“废话,当然是没有啊!”她扯着气到纠结的发尾。“光是那一张屎脸就受不了了,哪里还吃得下啊?”
??“那学姐饿了吗?冷面好不好?”本是他自己准备要当午餐吃的,现下多做一份也无妨,当是消火喽。
??“***那个大醋桶——喔,好。靠,男人真难搞——”她顿了会儿,还真渴。“学弟,给我一杯冰水。”
??他依言拿起她专用的马克杯,倒満了水后递上。
??“天啊,学弟,我真被你养刁了。”她捧着冰凉的杯身贴脸降温,満足地。“外头的男生又笨又蠢,没一个及得上你。”她嘘了长长一口气。“还是学弟最好。”脾气好、手艺好、气质好……嗯,好像没什么不好的。
??“是吗……”他再好,也只能是她眼中的好学弟吧。
??“妈的,都是你让我对男人变得挑剔了。”她竟怨起他来了。
??“我?”让她变挑剔?难道她以前很随便的吗?
??“是啊是啊,挑剔到后来会令自己容易发飙那,你知不知道?”
??“哦?”她暴躁的个性也不是遇见他之后才出现的吧?他岂有如此罪孽深重?
??“喂,你的态度相当不以为然哦?”
??“我怎么敢呀,学姐。”他笑着转身往流理台。
??“妈的,你笑得很不良哦!”她突然迅捷地扑了上去,二指神功狠狠地搔他的胳肢窝和腰际。
??“学姐!”欧阳逐愕得只能背贴冰箱门,双手高举着盛満蔬果食材的钢盆以免遭她撞翻……她究竟在干嘛呀?
??“痒哦?要不要求饶啊?”她显然乐在其中。
??痒?“不会啊。”他比较在意的是他们目前的……怪姿势……
??“妈的,你不怕痒?”耿玉宇定住搔到发酸的指节。必杀绝技竟然失效了?
??“一定要怕吗?”
??她两臂撑在他的身侧,正好将他框在自己与冰箱中间。“不然搔你有啥意思咧?”几乎是靠着他胸膛地,她由下往上瞪视他。
??“呃……学姐,别闹了。”她贴他太近,近得彼此的气息仿佛交流着无声的暧昧。
??“唉,学弟这么纯情,为什么会没有女朋友咧?不过……”她挪开身躯,亮丽的小脸蓦地一黯。“妈的,谈恋爱真不是人干的事,劝你不要虐待自己比较好。”套一句钱嫂心御的名言“高资本,低回收”。
??只要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他想他会甘之如饴的。
??“学姐……会坚持下去吗?”他迂回地探问。
??“天知道?反正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坚持,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正如他说的,我们当情侣跟以往做朋友没什么两样,但是,他拒绝分手。既然这样,当初又何必说什么‘合则合,不合则分’的场面话?去!”她昂首,咕嘟咕嘟将剩下的冰水灌下肚。“妈的,可是一直这样有什么意思?他是为了我和别的男生太亲密发脾气——可拜托,我只是跟人说个话而已,又没做啥伤风败俗的事!譬如这次吧,也不过是去咖啡馆跟社团的学长讨论暑期营队的企画案呀,他就一副捉奸在床的鸟样!靠,我还以为我已经习惯他这种莫名其妙了,哪知道每次吵完架依然被气得半死!”
??没说出来的是,尹飞甚至曾为她与学弟经常独处而发飙!真***独裁,她一直晓得他对学弟有意见,可那是他的看法;她从不干涉他的风流韵事,他又有何资格监管她的交友圈?
??“学长他……是很喜欢学姐的吧?”欧阳逐移向瓦斯炉边,准备烧一锅滚水——也背向她,藏起自己的真实心绪。古来总说“劝和不劝离”呀,他并不能小人似的专司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可那在多数时候,对我来说是一项负担。”少数时候,倒颇有驱蚊子、赶苍蝇的功效。尹飞一向会让不长眼的追求者死得凄惨无比。“还是做朋友好,比如我和你吧,轻松多了。”
??轻松吗?他无神地将一把义大利面呈圆扇形下进锅中。当真只能做一辈子的朋友吗……
??胆量……也许他欠缺的就是那一股近乎盲目的胆量。盲目,不考虑个性、不在乎是否两情相悦,只要自己得偿夙愿就够了,这正是尹飞的霸性;而他,似乎总是优柔寡断地去过度剖析着每个环节,担心着这样好、那样不好。
??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过与不及,所以孔子提倡中庸之道。只是,中庸、中庸——他若做得到,早成远庖厨的圣贤了,不致终日与厨房结下不解之缘。
??有些事,注定错过就是错过了。
??“啊……学弟真的是一个好人呢。”耿玉宇踢掉黑色制式女圭女圭校鞋,将双腿屈起至椅面,轻喃着,像是有感而发。
??学弟的随和、善听与知解,有时总会引起她心底一簇小小的内疚。心烦的时候找他、犹豫的时候找他,可快乐的时候……
??她似乎常是忽略他的,偶尔还说服自己,他并不需要这么肤浅的情绪。
??他稳重、他淡定;她咧?毛毛躁躁。虽说大家常常损她没神经,但实际上她也不至于那么关脑简单吧?再怎么说,她也知道学弟的存在对她来说是很舒服而心安的,单单瞧着他做菜的背影便有种平宁和谐的感受,甚至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摆在当下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