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们抓到谁了!”
她转过头,有个男人站在门口。但由于他背后的日光,她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他有着健壮、结实但不大高的身材,不过比站在屋中另两个士兵高些,那些士兵手中都握着又长又锐利的刀子,和那个北佬曾抵在她脖子上的刀一模一样。
门口的那个人缓缓踱入屋里,他有着黝黑的皮肤,头发又黑又光滑,就和他正盯着她的眼睛颜色一样。虽然她被他洞察的视线盯得快起鸡皮疙瘩了,却也没有移开她的视线,恐惧使得她继续看着这个人,看着他宽大的脸、凹凸不平的脸颊、硕大的鼻子和粗糙的胡子。他突然阴险的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使她想起杰迪那些肮脏的猎犬的牙齿。她忽然有种类似七岁时被一群狗追逐时恐怖的感觉。她再度和他的视线相接,害怕得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也感觉得出他知道这点。毕竟,就好比她家乡的人所说的,他是那个坐在猫鹊座位上的人①。①译注;喻大权在握。
他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走向她,在她面前约一步之处停下,她必须将头向后仰才能继续直视他的眼睛。接着他的视线转而沿着她的身体往下,不断地在她身上徘徊,就像她哥哥赫利在看到一块上好的马肉时的眼神一样。
她很害怕,也知道自己颤抖的双手已将之表露无遗。他结束他的检视,目光停留在她颤抖的手上好一阵子。她努力想让双手停止颤动,它们却抖得更厉害了。他伸出手,他右手边的士兵立即递上自己的长刀,然后回原位守着门口。
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她,将致命的刀刃抵在她脖子悸动的脉搏上。
“那些枪在哪里?”他仍然微笑着。
“别烦她,路拿。”这是那个北佬所说的第一句话,而且是对着那个用刀抵着她脖子的路拿说的。她没有作声,只是等着。
路拿在转过头前又打量了她一回。“好,非常好,朋友。”他把刀刃移到她的嘴唇上。“不过太可惜了。”
她试着不发抖。
他将刀刃自她衣服的顶端沿着点缀的蕾丝划下来,她喘着,一方面是因为恐惧和惊讶,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他对她这悠扬特别的洋装所做的事。
“我是奉命而来的,朋友。古贵都不论如何都要弄到那些枪,就算必须牺牲这样的宝贝也在所不惜。”路拿继续将刀指着她的心脏,然后看着角落里不再一副准备战斗模样的北佬,只见他背倚着墙,一副事不关己,她尽可以牺牲的样子。她开始怀疑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坏蛋。
好吧,如果那个北佬不准备救她,她就自救吧。“我不知道那些枪支的事,而且我也不认识他.我来自南卡罗莱纳州的赖氏家族,是位美国公民。”
路拿的脸上露出一副惊讶、算计的表情。“赖氏——那个赖大使吗?”
“你认识我父亲?”她说,因为知道父亲的影响力将可救她出去而松了口气。
北佬冒出一串令蕾莉几乎无法呼吸的脏话。
路拿抽走刀子。“赖大使的女儿,”他转向那个北佬开始笑了起来。“你并不知道,对不对?”
除了路拿的笑声外,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她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不过也不在乎这些,反正这个人认识她的父亲,很快的她就可以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了。
路拿把刀子自她胸前移开,微微弯一下腰。“原谅我的无礼。赖小姐。”
这一切只是个误会罢了,她微笑着松了口气。
饼了一会儿,北佬再度发出咒骂声。
路拿仍微笑着。“不再用刀子。”他把刀子递给守卫的士兵,“现在,我得……得去送个讯。”他转身走向门口,停顿下来看看北佬,再度狂笑着走出去,并锁上门,但就算关了门仍可听见他的笑声。
她看着关着的门,希望和祈祷着她父亲已在家,可以接到路拿的讯息。
第五章
“他忘了解开我的手。”娇小的赖小姐——全岛最具影响力的美国人之女,对古贵都的组织而言最完美的诱饵——说道。
“路拿上校从不忘记任何事。”山姆告诉她,他知道上校是古贵都的亲信,为他处理任何有关镇压叛军的肮脏事,尤其是对那些支持叛军扩张势力的人。而山姆的指挥官庞安德则领导其中最卓越的一批叛军。
“他当然是忘记了。”她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他是个笨蛋。
“你怎么知道?”
“他认识我父亲,所以上校很明显的是要把我的消息告诉我父亲,而且他自己也说他要去送讯了。”
“没错,他会通知他。”
她迷惑地看了他一眼。“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而已,”她沮丧地看着她绑着的手,然后徒劳地拉扯它们,又说道:“你也听到他在笑了。”
“他笑是因为你给了他最需要的东西。”
“哦?”她扯着绳子。“什么东西?”
“一个人质。”
“哦?一个人质?太可笑了吧!”她试着将一只手自绳子中抽出来,但失败了,她恼怒地皱起眉头。
山姆耸耸肩看着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裙摆沙沙作响,她用绑着的手撑在地面上,重新调整姿势跪起来,粉红色的裙边因此掀了起来。她终于站了起来,只是因为踩到裙摆而稍微摇晃了一下。
这场表演满精彩的。
“现在,”她边低语边踩着她那双精致的鞋子走向门边,然后举起手敲门,门刷一声打开,一个守卫的士兵用一把大刀指着她,她惊讶地看着刀子说道:“哦!正好。”她举起她的气“你能不能把绳子割断?路拿上校在临走前忘了——”
那士兵当着她的面砰地关上门,她惊讶地后退几步,抱怨地咕哝:“怎么这样?”
山姆笑着摇摇头,她气得脸都绿了。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她瞪着他,然后再度举起手敲门。过了好一会儿后,门又打开了,这次两个守卫都抽出刀来。
“你刚才的态度真是太粗鲁了。我要你们马上把这绳子割断,听到没有?”她伸出她的手。
一个士兵对另一个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一起转过头来微笑着看她。
山姆不满地哼了一声,那两个士兵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猫那样诡异地笑着。
“转身!”其中的一个士兵命令着,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转向一边。
她抬起下巴自以为是地朝山姆一笑。
他只是等着看好戏。
“手伸出来!”士兵仍继续抓着她的肩膀。
她伸出手,转向举起大刀的士兵微笑地说道:“请吧!”
他伸长手将刀举在半空中,然后很慢地将它放下,让刀刃停留在她的手腕上整整一分钟之久,就像一个刽子手正在处决他的死刑犯般。
山姆在心里数着,—……二……三……
“我的天啊!”
四秒钟,他想着,她的反应越来越慢了。不过当她以比他偷皮夹更快的速度收回她的手时,他修正了自己的想法。嗯,他没想到她的动作还能那么快。
那些士兵指着她大笑,残酷地享受着她的惊讶。
绿了,她的脸绿得使丛林都相形失色。
她骇然地转向他。“你看到了吗?他们差点砍掉我的手!”她在士兵走出去时回过头说道。“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要见上——”
他们又砰地把门关上,笑声却仍传进屋内。
“仍觉得这只是一场等待中的舞会,赖大小姐?”
她面向他,表情就像她接着说的话一样天真。“你也听到的!他说他绝不会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