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男人,尤其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对于她们这种艳星,抱的都是玩弄的心理,稍有不慎,甚至会人财两失,不但银子没捞着,还白赔了身体,更因为绯闻而闹得身价大跌。
罢出道时,就有人警告她——你交十个八个男朋友都不要紧,追的人多,表示你有办法,可是女人天生身子骨轻,禁不起一摔,事前一定得张大眼睛,如果给男子甩了,就千万不要声张,也别想不开…”
那段苦口婆心给了她很大的警惕作用,身历其境的历练也使她尝尽了酸甜苦辣,历练出一身刀枪不透的本事,更因此体会到一句名言:
——银子是白的,眼睛是黑的。
可不是!世界上还有比钞票更好的东西?
就凭着这样的精明,使她在人海中找到了陶达然,同时紧紧抓牢他,他不但能给她财富、安全,还能给她地位。简直像特地为她订做的一样。不过,她也会在心里抱怨,如果他再年轻点,英俊些,那该多好?
白莉莉叹了口气,套上马靴,走出门口,远远地,看见高坡有两个黑影,金夫人和小凤出来了,她转回去拿起望远镜,果然金夫人精神抖擞,元气旺盛,小风却病恹恹的,而且步履蹒跚。
怎么回事?
她像每回一样发出问号。
到了马房,她发现“蓝天之星”的厩房是空的,江倩宜来了?白莉莉心里一阵兴奋,连忙跑到“钻石”的门口,看着马僮把它牵出来。
钻石一走出马厩,立刻摇头摆尾,浑身一抖,欣喜的模样,像个好容易逮着机会出来撒野的顽童。
她轻轻拍拍它,又从口袋中取出两块方糖喂了它,才纵身而上。那矫健的身子,连马僮都看直了眼睛,她心里也禁不住地得意,她和江倩宜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江倩宜高贵含蓄,她却开朗泼辣。
以前她羡慕过江倩宜,但自从她拥有“钻石”之后,从它身上得到很多安慰与启示。她用不着羡慕别人,她本身就很高明,不管别人含什么眼光看她,她都要做她心目中至高无上的自己。
这个“自己”是她创造的,她也赋予她新的生命,新的生活。她不用为这些实在值得骄傲的成就而自卑。“白莉莉是最好的!”她心中默念一声,一拐马刺,钻石就向前飞奔而去。
在青翠的草坡上,她不断留意江倩宜可能会出现踪迹的地方。自从钻石来到薇尚之后,她就渴望能和江倩宜在此地并驾齐驱,她们都是顶尖的高手,想必那将是种享受。
丙然,不久之后,她在不远的树林外,发现江倩宜的芳踪。“走!”她娇叱一声,双腿一夹,钻石就很机灵的向着树林跑去,江倩宜正悠闲地在树荫下踱着,蓝天之星在旁边吃着草,听到马蹄声时,江倩宜抬起了头来。
“是你?”
“你好!华夫人!”她让马直奔到江倩宜十公尺前,才漂亮俐落的猛一收缰,钻石的前蹄高高举起来,长声鸣嘶着,连退了两步才站住脚。
“你好!”江倩宜一点也不吃惊,眉头仍深锁着。
“你——有心事?”白莉莉一翻身下了马,把钻石拉到蓝天之星的旁边。江倩宜一双眼有点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江倩宜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在这儿静一静。”
“要不要——我陪你?”
“我想一个人!”江倩宜仍然摇头。
“好吧!那——我走了!”她解开马缰,跃上马背,突然,她发现有人骑着马向这儿疾奔而来,那是马房里的杜总管,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华夫人!”杜总管人还没到,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就到了,只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嚷:“您府上有电话来,要您立刻回去一趟。”
白莉莉一回头,见江倩宜天旋地转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立刻过去扶住了她。
“没关系!”江倩宜似乎在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婉拒她的好意。
奇怪,只不过一通要她回去的电话,她却像得到什么噩耗似的,白莉莉心里好生嘀咕。可是没等她想完,江倩宜已经上了马背,一溜烟地跑了。
“等等我!”她一踢马也追上去。
追到马房大门口,透过玻璃,江倩宜正在总管的办公室打电话,脸色很焦急。
“出了什么事?”她跳下马,把绳缰往马僮面前一递,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我先生,他——”江倩宜一张脸惨白得可怕。
“出事了?”
“现在情况还不清楚,我得立刻回去。”说完江倩宜转身就走。
她月兑口而出:“我送你。在这种情形下,你不应该一个人开车。”
“谢谢你!”出乎意料的,江倩宜并没拒绝她,大概事情的确到了非常紧急的地步。
一路上,江倩宜都没有说话,那精巧无瑕的脸孔和因焦虑、担忧而微微颤动的嘴角,给人一种恍惚的感觉,但再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她也许外表娇弱,但其实若遇到大事.是个具有坚忍毅力的女人,她天生具有贵夫人的气质,那种真正的贵夫人。
“你先生——这是第一次?”白莉莉转过头问。
江倩宜木然的摇了摇头。
“心脏病——依他这个年纪——”看到江倩宜眼睛中的凄恻,她住口了。
到了华公馆,白莉莉停下车子,羡慕地打量着这幢古木参天的巨宅,可是,现在时候没到,她还不急着进去。
“要不要——进来坐会儿?”在重重焦虑下,江倩宜这句客套话说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了!我还要回薇尚去取东西。”白莉莉深吸一口气,才能抑止那份强烈的好奇心。
“谢谢!”江倩宜下车后,伸出手与她一握,随即消失在那扇绿色的大门后,隔着镂空钢栏,白莉莉看见了仆人们在大理石阶梯上毕恭毕敬地迎接着她们的夫人。
夫人!
白莉莉叹了口气,要到哪一天……
她收回羡慕的眼光,重新发动车子,一路上,她都在想着一个问题——
她合适过那种生活吗?而且陪伴着的对象,是个老人。即使陶达然家财万贯又怎样?
就算她将来如愿以偿地结了婚,也等于是一场赌博,赌注却是她的青春与自由。她必须被人掐着脖子呼吸大公馆的僵冷空气,成天束手束脚遵守礼仪,死死板板地听命于传统,而且毫无发展余地。得到的,不过是一些所谓的“尊敬”。但这些就是至高无上的人生意义?
值得吗?
☆☆☆
“德金!”江倩宜推开门,颤抖的叫了一声。她的面孔死灰,手足僵冷,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这么恐惧。虽然这感觉很恶劣,但是多么的真实。她注视着躺在床上的老人,这也是她头一次如此地正视他。
奇怪的是,直到此刻,她才能用如此精确的眼光去估量丈夫。这个和她结婚十一年、晨昏相伴、同床共枕的男人。
他——老了。
那种事实比他病了的感觉更可怖。
卸除一切日常保护色,包括威严的华德金,像个尸体般躺在那儿,所有的弱点,一览无遗。
“德金!”她颤抖得更厉害地蹲子。
华德金就在她激动的注视下,突然张开了眼睛。
“你看得到我吗?听得到我吗?”他虽然只是睁开眼,但所有的焦虑似乎都过去了,心头重担被卸下了,她狂喜的热泪冲进她那向来少泄露情感的眼睛:“你觉得好些了吗?本来应该送你去医院的,可是医生说你还不能移动。”
华德金的手指从毯子下伸了出来,慢慢地替她揩掉了眼泪:“我没事!倩宜,你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