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我高兴。”我看不起为了不能达到自身目的,而不惜诽谤别人的人,即使他根本对那人一无所知。
“你会后悔。”
我没理他,快步上楼。
“你最爱护名誉,为什么此时又不再顾惜?”他叫得隔条街都听得见。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与有妇之夫鬼混。
我不想对一个失去理性的人生气,但上楼后,全身还是阵阵发冷,头晕眼花。
“你们——谈妥了?”陈诚一听我敲门,立即放我进去。
我点点头:“这个人下次再来,你帮我打—一九。”
“他说了些什么?”
“他对我胡说我不在意,可是他不该乱咬人。”
“他——说我坏话?”陈诚的脸好苍白。
“他说你——”我脑筋一下子转了过来,睁大了双眼。“天哪!他说的该不是真的吧?”
我不知自己为什么如此惊惶,可是我无法平复。
陈诚点点头,一切都像电影中的慢镜头,我的手抓着门把滑坐在地上。
“你结过婚?”我听见自已空洞的声音在问。他并没有欺骗过我什么,为何我觉得受愚?
他又点头。
“巫美花就是为了这个原因离开你?”我又问,一切都是机械式的,我根本不能控制自己。
他的头垂了下去。
我只觉荒谬。我们之间,一个是房东一个是房客,他的婚状况如何都与我无关,但我就是悲伤。
那可怕的感觉渐渐吞噬了我。
陈诚伸手想扶我起来。
“别碰我。”我厉声地叫。
“我——没有——恶意。”他的表情好沮丧,身体也微微发抖。
我用手抱住了头,在这可怕的混乱中,我一定要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
我真想质问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但一转瞬又令我噤声。我凭什么问他这句话?当初是我自己要赖着住下来的。
“越红,对不起,”他蹲来,完全不敢碰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的头埋在膝上,我听见自己的心灵在哭诉——我也不是故意的。
笔意爱上他。
当我听见自己的心声,只觉万分骇然,不能动弹分毫。
“我应该怎样做,才能得你原谅?”他轻声地问,身子触手可及。
看看我把事情搞得多糟!我叹口气。
“你有什么错?”我万分艰难地抬起头。但抬起之后,就立刻发现能面对现实了。
“我隐瞒了事实。”
“我只是借住你的房屋,你不需要把户口名簿给我看!”我居然笑得出来,这得归功于我的幽默感。
“对不起,我害你——失望。”
“我什么时候对你抱过希望?”
“我以为——”
“你的以为是不正确的。”我站起来,“明天一早我便离开,这样有个好处——不必多做一顿早饭。叫我这么懒惰的人做早餐是苦刑。”
“不要走好吗?”
“我不走,难道你走?”我笑,跟着笑容出现的,还有盈盈的泪水。我能让自己微笑,可是为什么不能遏止那份心痛?
“别离开我。”他嗫嚅。
我叹了口气。我真是吃香,今天有两个男人争着要我。一个是众所瞩目的科技专家,一个是有妇之夫,真应该心满意足。
“我在这里引人误会。”
“你以前为什么没怕过?”
“因为我是个小人,只想白住人家屋子。”
“现在呢?”
“我吃了良心药,受不了内在之声的苛责。”我笑。
“别说笑话!”他痛苦地说。
对对对!这是严肃的事,说笑太破坏气氛。他可不是天生的小丑,得受人捉弄。
“你预备怎么做?”
“你认为你有权利知道?”
“不!我恳求你告诉我。”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当然也没有白住的房屋。”我摇头。
“你可以付租金给我。”
“同样的租金我可以住包好的房子……,”我把卧室让给你。“
我愈来愈像个不正经的女人。
“陈先生,我们再争执也不会比现在更有意思。如果我们现在能维持礼貌,还能为未来见面留一份余地,你说是吗?”
第二天一早,我便卷起行李,离开我的房东。
对于自己差点卷入丑闻做女主角,我真是心有余悸,这都得谢谢安海伦之赐。她乱点鸳鸯谱,却又不明真实情况,竟把一名有妇之夫点了给我。
可是我不能急着去找她算帐,我先得去找房子。
我背着行李,走到师大附近。正好有个公告构,栏里贴满了红纸条,有着各色各样的吉屋招租。
我把行李先寄在一个小吃店,然后一家家去看。租金并不贵,但房屋的环境却差了一点,我以陈诚房东的条件去比较,当然不会满意。
最后一个招租广告是个法国女生贴的。房子还差强人意,是个五楼的违章建筑,水电及浴厕都是独立的。她很喜欢我,最大原因是她喜欢成年人。
“我们可以公平地负担所有的开销,没有麻烦。”她说。
我答应考虑,然后回到寄行李的小吃店,叫了一碗汤圆,坐在那儿发呆。
眼见自己流离失所,怎不让人心焦。
直到有个男人走进来,我才知道我的麻烦并不止一点点。
“越红!”那人发现我时,庞大的黑影整个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看着他,视线不能移动分毫。我们已经十多年未曾见面。久违了,父亲。
“我可以坐下吗了”他问。这些年来,他苍老了许多。曾经,他是个潇洒的男子;现在,是个潇洒中年人。
我瞪视着他。
“我找你很久,为什么不见我?”他坐下,掏出了香烟。“可以抽烟吗?”
我说不可以有用吗?
“别这样看着我,我是你父亲。”他吐出了烟雾,那袅袅上升的轻烟,足以蒙蔽世人。
他算哪门子的父亲?既无做到为父的责任,又不曾跟我亲近。
“失陪了!”我提起行李。
“等一等!”他拦住了我,“为什么躲避我?”
“先生,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我飞快地离开,一口气跑到那名法国女生的五楼。越明追不上我,他完全没法子掌握这儿错综复杂的巷弄。
他离开了十多年,已经成为半个外国人。
法国女生闻声而出,我气喘吁吁地告诉她。我考虑好了,决定租另外一半房间。
我们握手成交。
我彻底摆月兑了孙国玺、母亲、越明、韦杰恩、陈诚,以及海伦。
再没人找得到我。
我要去找杀害嘉露的凶手。
以前的方法完全不管用,因为我未用足大脑,现在开始我要面壁苦思。
“你还好吧!”法国女生苦读完毕,发现我仍盘腿坐在床上,探头进来问。
我点点头。
“你不去上班?”
我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关心我,洋人不是比较尊重别人的私生活吗?
“要不要一道去吃中饭?”
“我不饿。”
她去了,室内十分静寂,这儿是世外桃源,何以避秦。
我需要清静。
法国女生吃饭去了,一路听她关门、下楼。20多分钟后,又听她同样大声地上楼、开门。
“越红!”她敲门叫我,“我带了热包子给你,快出来吃。”
我在黑暗中默不作声,但她继续喊,喊得我烦了,只有打开门。
她跟另一个男生坐在客厅里。
“我来介绍,这是我的朋友皮耶。”她愉快地对那个有一脸络腮胡子的外国男人说,“这位是越红。”
“你好!”外国男人胡子吓人,笑起来还是很天真。
我问他点了点头。
也许,我又租错地方了。二房东有这许多亲朋好友,我想大概是应酬不起。
法国女生把热包子放进盘子,要我趁热吃。婆婆妈妈得可怕。
我把盘子端回房间,免得她再骚扰我。
“你应该好好照顾自己,你的脸色很不好呢。”法国女生善意地警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