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第一次带你上家里来时,我就很喜欢你,你是个好孩子,我也不想让你难过,可是我只有凯文一个儿子,他是我们徐家所有的希望。』
慧枫咬紧下唇,一阵大旋地转,不!她在心里大声叫喊,她绝对不能在这时候昏倒,终於,那份羞耻令她克服了一切,她木然地看着眼前的老妇人。
『我知道!』她勉强挤出这三个字。
『你知道就好!江小姐,这是我们夫妇的一点意思。』说着,徐伯母从皮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她伸手推拒,但老妇人硬把它塞进她的手里。『拿着!』徐伯母说:『凯文告诉过我,你除了这幢房子外,无依无靠,现在这幢房子也要被拆了,我希望你们就是分开了也不能让你无家可归,凯文要我转告你,这里面的钱虽然不多,但买个小房子绰绰有余——』
『您说什么?伯母?』那阵奇异的红晕消褪了,慧枫的脸又雪白得像张纸,她颤抖地问:『凯文也同意?』
『谢谢你答应和凯文分开,我知道这是件很不容易办到的事,我们全家都感激你,谢谢!再见!』徐伯母站起身来,摆月兑了慧枫的手,迅速地往外走。
『我没有——』那阵晕眩又来了,令她举步维艰,一个跟舱,还几乎栽倒在地上。
『江小姐,请多保重!』徐伯母威严的面容上升起了庄重的表情,冰冷得像要透入人的骨髓。
慧枫握着那个信封站在那儿,想叫,但一句也叫不出声,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扇门在老妇人的身后关起,那一声沉重的巨响,似乎宣判了她的死刑。
我就要死了!慧枫听着自己的呼吸,但在这一刻,她却不觉得惊惶,她想,我就是要死,也要把事情弄清楚。至少,她要凯文当面跟她说清楚,这些钱是不是他的意思?
这一定是老太太的阴谋!她愤然地想着,也许徐伯母趁凯文不在,偷偷来侮辱她,然后回去告诉儿子,她已经决定跟他分手,凯文当然会相信母亲,伤心之余,就没法子来跟她求证,两边都密不透风,老太太的瞒天过海之计就成功了……
不!她要亲自去见凯文,揭穿他母亲的诡计。
这个想法使她全身充满了力量,不再那么摇摇欲晃了,她重新收拾了一下,就坐上驾驶座,开到徐凯文那个花园一般的家去。
她把车停在那两扇已经关起来的雕花铁栅前,伸手去按铃。许久许久,才有个佣人冷冰冰地出来开门:『找哪一位?』
『我姓江,来过府上的,请问徐凯文先生在家吗?』
『在!你等一下!』穿白衬衫的佣人甩着长辫子离开了。
她松了一口气,凯文果然在家,那就不愁没好证了,徐伯母的妙计虽好,可是敌不过爱情的坚贞,虽然她有一段不堪的过去,可是凯文不嫌弃她,她更用不着自卑,如果徐伯母不乐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又过了好久,她都快站在那儿成为化石时,有人在前廊出现了。
『徐伯母!』
『你刚才不是答应我不再跟凯文来往?怎么又来了?』徐伯母的脸色很不好,但仍尽力维持着一种长辈的尊严,并没有叫佣人赶她走。
『伯母您误会了!』她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我很爱凯文,他也爱我,我们怎么会分开呢?』
『爱?』徐伯母哼了一声,彷佛这个字亵凟了她的耳朵!回想起上回她见到慧枫的慈祥和蔼,跟现在的态度真有天壤之别。
『我知道凯文在家!』她不管三七廿一的要求着:『请你让我见他!』
『他不愿见你!』
『这不可能!他不会不见我的!』
『他亲口跟我说的还会有假?你不信的话自己去试试好了。』徐伯母厌烦地招来佣人:『带这位小姐去看少爷。』
『凯文!』等佣人走后,她开始敲他的房门,但是没人来开门。
『凯文!你开门好吗?我知道你在里面!』她不气馁地又敲着,『我要见你一面,我要你亲口对我说,我们山盟海誓永不分离。』
里面仍然没反应,慧枫试着扭扭门把,可是,门是自里面反锁着的,她怎么也扭不开,她不死心的从打开一丝的窗缝望进去,里面没有开灯,窗帘紧闭,凯文低着头坐在那儿。
『凯文!』她试着推窗子,可是窗子也打不开,眼泪终於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不要她了,是吗?
『他说过,他不要见你!你走吧!』徐伯母不知道何时起已悄悄地站在她身后,『江小姐,时间不早了,你该去上课了。』徐伯母冷峻的声音,像是一个沉重的大铁锤,一锤锤的敲在她心上。
她踉踉跄跄地上了车,一边开一边眼泪直流。但快开出大门时她又折了回来,摇下车窗,对外头大喊:『伯母,请转告凯文,我爱他,今生今世我永远等着他。』
那凄怆的喊声四散在风中,悲哀得连人的心都跟着震动了。
***
慧枫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心上的那份痛,痛得她全身跟着咯咯作响,当她远远望见白楼那儿的天际一片红光时,她起初以为是晚霞。
红光自地平线升起,渲染得天际一片亮丽,但当她看见红光中还掺杂着缕楼黑烟时,她知道不对了,她张大了眼睛,死命一踩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白楼失火了,熊熊燃烧的气势,仍然维持着它不可一世的尊严。
车子近了,才看到白楼在烈焰之下的壮烈与可怖,附近的农民正提着水桶在做最后的抢救,但以木造为主的白楼一经焚烧便不可收拾,再加上刚好吹起了西南风,连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
当她冲下车时,屋顶上的一块大板子带着火焰往下坠,四周充满了浓烟的恶臭。『让我进去!』她拼命挣月兑着也刚赶到的消防人员的阻止。
『小姐,你不能进去!』一个消防员喘着气用力拦住她,『都已经快烧光了,你就是进去也没用。』
『我要进去,我有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一块巨大的木板又挟带着火焰飞快地往下坠,但她什么也没看到,只是冲着,冲着……
***
『啊——』慧枫不禁大声叫了起来,谁在她的脑袋里塞了什么东西,害得她这么难受,这么痛。
『小姐,你醒了?』一双温柔的手拦住了她,紧接着,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她拼命睁开眼睛,一阵金星后,她眨着发涩的眼皮,瞪着这个穿白衣的女人。
『你受伤了,这儿是医院,我姓朱,是负责照顾你的特别护士,你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
慧枫又试着坐起来,但护士把地拦住了,『大夫交待过,你的头部受到严重的撞击,最好静卧休养,我们还要做十天的观察。』
烦死了!她赌气地又躺了下去,突然,她的头里像是有一只大钟一样,随着她的动作东摇西摆敲个不停,当!当!当……
哇!吵死了!她用拳头用力敲脑袋,希望那钟声会停,但是她失败了。『唔!好痛!好痛!』她像小孩子般叫了出来。
『我去请医生来!』护土眼看她大发脾气,根本阻止不了她,立刻又奔了出去把医生找来。
当医生用小手电筒检查她的瞳孔时,她又生气起来了。『走开!』她大叫着要把医生赶走。
『江小姐,你有点脑震荡的现象,我检查的时候,请你忍耐点好吗?』
『你叫我什么?』慧枫瞪大了那双纯真极了的大眼睛,问道:『谁是江小姐,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