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毫不小心尿裤裤的时候.是谁帮小雅挨干净的裤裤呢?”
“小雅在家里最喜欢做什么?玩玩具吗?喜欢办家家酒?还是洋女圭女圭?”
“你喜欢上学吗?还是喜欢留在家里陪外公外婆?”
小雅的反应仍像平常一般低垂着头,紧抿着小嘴,一句话都不说。
同样的情形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不管赵筠如何竭尽所能的找话题跟小雅聊,小雅都是怯生生的难得发出一语。
赵筠曾接触过一个自闭症的儿童,也涉猎过这方面相当多的文献资料,她可以肯定小雅不是自闭症,因为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下,明明是为着“惶恐”,而不是“视而不见”的。
后来的日子里,对小雅一直观察入微的赵筠终于有了意外的发现。
那就是每当她在说故事时,小雅总比其他的孩子更显专注,那股专心一意在聆听童话故事的神情里不仅没有平日所见的惊惧,还有着无比的好奇。后来赵筠试着在说完故事后指着童话书里的插图问小雅,小雅竟然有令人意外的回应——
“告诉老师,这只会把小羊吃到肚子里的是什么动物?”赵筠将《大野狼与七只小羊》的书在小雅的桌前摊开。
“大野狼。”小雅不假思索即以细如蚊蚊的声音回答,小手还指着书里的野狼插图。
“那么最聪明,没有被大野狼吃掉的那个小羊躲在哪里?”赵筠乘势又问。
“时钟里。”小雅再次有了正确明晰的回应,虽然音量仍
这个发现经过反覆验证的结果,确实屡试不爽,因此赵筠灵几一动,骨子里爱管闲事的念头又蠢蠢欲动了。
某天夜里,赵筠给在台北的碧瑶她们写了一封信,除了问候与诉说近况之外,她主要的目的是想请她们代她订购一套精装童话故事书以及三大堆玩具。
赵筠不断在信中强调,她绝不是“难婆”,只是“关心”而已。
“库奇,来!今晚有你爱吃的鸡骨头哦!”
矮墙边大樟树下的大黑狗库奇兴奋的摇晃着尾巴迎接赵筠为它送来的晚餐。
“喏,请慢用!”赵筠把装狗食的大碗往地是一搁,顺势蹲在一旁看库奇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能与库奇建立起友好的交情实在是她“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果。
某天赵筠在帮阿桂婶洗了几天的碗盘之后,被她不小心洗破的碗盘竟比剩下的还多,乒乒乓乓的碗盘摔碎声几乎成了厨房固定播放的变奏曲,吓得心脏不太好的阿桂婶最后抢回来自己洗。
问题是她实在太热心了,阿桂婶虽然不让她洗碗,她还是拚了命的找事情帮忙,结果当然还是惨!惨!惨!愈帮愈忙的惨!
所以阿桂婶干脆就把喂库奇这项不需要太细心的工作派给她做,好让闲不下来的她有事可忙,他们老人家的心脏才总算保住了。意外的是,她竟与库奇成为好伙伴。三不五时可见到放学后的慈安校园里有人与狗追逐戏耍的剧码上演。
既名之为好伙伴,库奇自然而然成为赵筠的忠实听众,对好所抒发的喜怒哀乐爱恶欲一律无条件的照单全收。
虽然此刻库奇正忙着吃大餐,但赵筠也没因此而放过它,还不停的在它耳边嗡嗡的叨絮着。
“瞧你有东西吃就可以这么满足,反观我们人类的却像个无底洞般永远欲求不满,想想自忘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社会其实比狗的世界要复杂太多了!也许你会说,人类既然这么聪明,可以想办法弄得单纯些啊,不过我告诉你,没有办法的,因为人类是群居的动物,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问题发生,而且是从小孩到老人,不同的问题不停在生活中出现。
“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是很难像狗一样那么单纯的,所以人际关系真的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好比我说我吧。混到二十几岁了,对许多人情世故还是胡里胡涂的,怎么也灵光不起来。”赵筠似乎完全没有对牛弹琴的感觉,她自问自答的功夫比洗碗抹地还厉害。
“突然好想念碧瑶她们哦,以前跟她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好像从未了解什么叫做无聊,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无聊好像住在我隔壁一样,有事没事就来找我麻烦,唉!难怪姐姐们在电话里一直笑我是‘头壳坏去’。
“我忽然觉得像阿桂叔一样有一票喝茶下棋的老朋友真的是一种幸福耶,像我现在连想找樱丹聊聊都不太容易,因为她有一个要好的男朋友了,小俩口正打得火热呢,倒是樱丹的哥哥来找过我好几次,我们只是很单纯的聊天而已,没想到这事给阿桂婶一传出去,现在几乎每个人都以为我垠锦村大哥在谈恋爱了,吓得我不得不跟闲言闲语投降认栽喽!”
“赵筠!赵筠啊!”阿桂婶的喊叫声由后院的晾衣场传来。
“哦,我马上来。”赵筠闻声未敢拖延,马上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后院跑去。
一面跑着。她心里一面嘀咕,又不知道怎么了?到慈安近一个月以来,不管她做任何事几乎都有阿桂婶说嘴的地方。
初来的几天,阿桂婶的确是客客气气的,时日一久,她老人家吹毛求疵的个性开始就在赵筠身上挑起毛病来,弄得原本做事经常少一根筋的赵筠更是三天两头被指正和怨怪。而赵筠总在心头不舒坦时,想起罗樱丹曾说过阿桂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事,往簇同情心一起,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阿桂婶在晾衣场叫她,赵筠脑子飞快的想到傍晚自己要洗衣服时,见学厅的椅背上搁了件阿桂叔经常穿的薄外套,虽然不算脏,但总是穿了好几次,于是也没多问,她拿了就洗,洗好后顺理成章与她自己的衣服一并晾在后院了……难不成跟那件外套有关系?
“什么事啊?”尽避赵筠有预感又要被训上一顿了,却还是装傻的笑着问。
“锦村来了,现在前头跟你阿桂叔聊天。”阿桂婶平板的语调里听不出有任何怀绪,纯粹只像是善尽版知之责。
罗锦村又来找赵筠了,自从他们认识后,他几乎三两天就会来一次,每次来总是先在桂园居与阿桂叔夫妇闲聊一会儿,才与赵筠在慈安的园区漫步聊天。
这位廉逊中带着几分腼腆的男老师,意图又明显几到众人皆知的地步,只有赵筠自己一个劲的装憨装笨。
“锦村是个很务实的孩子,他爸妈也都是老实人,如果要做他们渔贩家的媳妇,将来多少要能帮家里做生意,对于家事也要精明点,才不会被人看笑话。”阿桂婶似在告诫赵筠。
“锦村大哥的确是个好人,我常跟他说,能有像他这样一位兄长实在很不错。”赵筠刻意在阿桂婶面前表明自己的心态,而自己也的确一开始就把罗锦村视为哥哥。
然而阿桂婶似乎没听进赵筠的话,她脑子里仍只有一个念头在打转,那就是——赵筠不会是个称职的好媳妇。
当阿桂婶移开目光,注意到晒衣杆上的牛仔裤时。她猛然想起先前召唤赵筠前来的用意。“你这牛仔裤啊,比较厚而且又有口袋,这样晾是不容易干的,一定要把它翻过来晾里面,这样口袋的地方才会干啊。”
阿桂婶怕她不懂,没好气的将她那件牛仔裤由外自内对翻,明显的示范意味,摆明了乘机要给赵筠一个机会教育。
赵筠不是第一天认识阿桂婶,她知道生活严谨,相当注重细节的阿桂婶是拿着自己心中那把标准的尺来衡量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