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朝阳的二手QQ停在惠恩堂门口时,远方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响。浓云暗涌,带来几许夹着湿意的暖风。
“你师父真灵啊!”宋朝阳佩服的五体投地。
莫晓恩看他一眼,仿佛想说什么,却在接触到他的视线时把眼光弹开,一言不发的下了车。
“喂,小恩——”宋朝阳把头探出车窗,朝那个似乎不打算回头道谢的背影喊道。
纤瘦的背影停在“惠恩堂”的匾额下。莫晓恩缓缓转身,唇边噙着一抹甜笑。宋朝阳看在眼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什么事,大叔?”莫晓恩歪着头问,左手食指勾住背包上的女圭女圭,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
“那个,明天……”
“明天怎么了?”
“明天……是小惠生日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博志说的。”宋朝阳没错过莫晓恩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他有些得意,也有种扳回一城的快感。“你和小惠是双胞胎,对吧?”
“嗯哼……所以?”
“所以……”宋朝阳一咬牙,怀着壮士断腕的觉悟喊道:“所以你想要什么礼物就说吧!”
“什么都可以么?”
“这个……难度太高的恐怕……”
“哈,就知道你没那么大方。”莫晓恩撇撇嘴,神情却是蛮愉快的。“你预算有多少?大叔。”
“若是几十块的礼物……”
“才几十?”
“我是说,假如不超过一百……”
“一百是吗?”莫晓恩一摊手,在宋朝阳眼前掂了掂。“折现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缺钱。”
宋朝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但在那之前,他会先杀了黄博志以谢天下。黄博志你个没良心的……你伟大,你追着你的爱情漂洋过海,你讨好莫氏姐妹是你家的事,凭什么他宋朝阳也得跟着出钱出力、陪笑受气啊?
想当初,要不是他拜托自己的兄弟当什么“代打家教”,也不会牵出黄博志和莫晓惠这段让人大跌眼镜的“孽缘”。如今看来,总有些不是滋味。不,他并不是眼红别人的幸福,只是……只是这幸福的“副产品”让他有点儿吃不消罢了。
“喂,你到底给不给啊,大叔?”“副产品”在车窗前三七步一站,掂起白女敕的小手,一副讨债公司上门的架势。
为什么她就不能多一点身高,多一点气质,再多一点女人味呢?宋朝阳瞧着莫晓恩,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二十岁的丫头,说出去谁信啊……
大雨说下就下。伴着闪电和雷声,天地顿时模糊一片。
莫晓恩尖叫着跑进惠恩堂。背影消失时,一道声音清晰的穿透雨幕——
“记得欠我一百块啊,大叔!”
呼——
收好衣服的莫晓恩坐在回廊地板上,毛巾裹着湿漉漉的头发,感觉有点狼狈。
雨势缓了下来。细小的水珠自屋檐滴下,打碎在回廊外围的木板上,溅起一朵又一朵晶莹的水花。
在地处热带的城市里,这样的阵雨十分常见,尤其是到了雨季。来势汹汹,去势也汹汹。从她懂事起就是如此。只是,在小惠被苏曼阿姨带走前,衣服从来都是她们两人一起收。
不知小惠现在在干嘛呢?算上时差,好莱坞现在是晚上吧?还是凌晨?信里说,又一部电影要杀青了,时间紧迫,害她不得不睡在片厂。虽然很想念家里那位,可又不能说走就走。呵……莫晓恩不禁笑出声来。她可以想象未来姐夫守在电话机旁一脸怨夫的模样。
有时她真的怀疑,自己和小惠究竟是不是双胞胎?都说双胞胎是命运共同体,是对方的分身,是彼此的影子……可为什么小惠可以把一切做到近乎完美,而她却不行?念书是如此,追求爱情和梦想亦是如此。一眨眼,她们都要二十岁了。
往年这时候,她们会一起庆祝。瞒着师父买一只烧鸡代替蛋糕,或是一整打香肠代替蜡烛。吃饱喝足,再模着肚子幸福的说一句“生日快乐”。然后,她们会挤在一起睡,有时是她爬上小惠的床,有时是小惠爬上她的。裹在同一条被单里,她们说过许多许多的悄悄话,却极少许愿,也从没向谁讨过礼物。因为她们是孤儿嘛。
记忆中唯一一次是十五岁那年,小惠啃着鸡腿指天发愿——如来佛真主保佑,请让我成为世界第一的特效化妆师,阿门……
小惠做到了。
她呢?她又做了些什么?
莫晓恩仰起脸,望着屋檐下铅灰色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生日快乐,姐姐。
祝你生日快乐。也祝我生日快乐。
宋朝阳把车开出荷兰巷时,险些和一辆白色宝马相撞。一声尖锐的急刹车后,他的二手QQ就这么圆满的熄了火。
有没有搞错……宋朝阳瞪着对面同样停在雨中却气派依旧的白宝马,也不管大雨滂沱,拉开车门冲到宝马跟前,右手用力一指。
“你——出来!”
第1章(2)
车窗缓缓降下……一半。
李名传扶着金丝框眼镜,看了看这名站在雨地里浑身湿透但火气依然旺盛的男子,狭长的双眼微眯,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请问有什么事么?”他客气的问。
宋朝阳怒道:“你开车不长眼啊?没见这里是单行道啊?要不是我刹得快你还有命坐在这儿吗?!”
“抱歉,这里是单行道么?”李名传瞧了瞧他身后那辆QQ,随即调回视线:“你的车没事吧?”
“当然没事!”不知何故,宋朝阳对那副金丝眼镜越看越不爽。那眼神……分明是瞧不起他的QQ嘛!车大了不起啊?排量高了不起啊?耐撞了不起啊?有本事去撞火车啊!哼……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没好气的吼道:“还不走?挡路了知不知道?!咳咳咳——”不小心呛到雨水,宋朝阳咳得弯了腰。
李名传没再说什么,只是多看了宋朝阳一眼,然后缓缓把车倒出巷口。
眼看白宝马消失在雨幕里,宋朝阳突然打了喷嚏,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湿透,赶紧钻回车上,驾驶座上下立刻湿成一片。踩在自己“制造”的积水里,多番尝试却始终无法让熄火的引擎起死回生且接连又打了十几个喷嚏后,宋朝阳终于相信今天不是他的幸运日。
拉开储物箱,宋朝阳脸上又多了三道黑线。
靠,他没带伞,而且连面纸都用完了……
没有选择的情形下他只好将鼻水抹在手背上,然后扭头看着车后窄窄的巷子,开始认真计算从这里跑到惠恩堂要几分钟。
“大叔?”莫晓恩看着回廊尽头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宋朝阳,口气难掩惊讶。她拎着一条毛巾走过去,距离越近就越想笑。“你怎么搞成这样?”
宋朝阳接过毛巾,边抹脸边说:“今天霉星高照……阿嚏——不提也……阿嚏——也罢……”
“你的车呢?”
“停在巷口……阿嚏——熄……阿嚏——熄火……”
“你还是别说话了。”莫晓恩同情的摇了摇头。稍一思量,她伸手拉住他的T恤下摆。“到里边来吧。我刚烧了热水,你去泡一下,衣服我帮你弄干。”
“这……阿嚏——这样好……阿嚏——好吗?”
莫晓恩吊起眼角,以45度仰角斜睨他一眼。
宋朝阳决定收回方才那一刻的感动。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宋朝阳穿上惠恩堂待客用的灰色条纹浴衣和夹脚拖鞋,走出蒸气弥漫的浴室。总算又活过来……呃,丫头到哪儿去了?
他沿着回廊寻找莫晓恩。惠恩堂他来过几次,说熟又不太熟,因为他不敢保证不会迷路。以Size来说光一个禅堂就比自家院子大两倍,以格局来说更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他经常是想找厕所却进了厨房,想找大门却撞了围墙……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