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太阳雨是一场儿时的梦。
长辈们说,不要淋到太阳雨啊……会少白头的。
那时晖兰还在混幼稚园。一个四、五岁的小胖妹,努力趴在玻璃窗前,痴痴的瞧着窗外漫天的金色雨丝。嘴张得太久,口水滴到窗台上部不晓得。
多美啊……原来,雨也是可以如此漂亮的。被这么漂亮的雨淋到,就算长白头发也是倾得的吧?
第一次吃到太阳雨是国小二年级的事。
体育课上到一半,艳阳高照,雨点儿就这么突然打了下来。每个人都往楼里逃,只有晖兰站在操场中央,张嘴去接那金色的雨水。固执的想——错过这次,不知要到何时才有机会呢!
八岁的孩子不懂许愿,只想尝尝太阳雨的味道。雨水哪儿来的味道啊?可晖兰始终相信是甜的。
柄小六年级,十二岁的女孩懵懵懂懂,在太阳雨的滋润下谈起了纯纯的爱。那是晖兰第一次许愿——请让我们在一起吧……
单纯的愿望,酸酸的,甜甜的,除了那场太阳雨,没有人知道。
晖兰一天天长大,对太阳雨的憧憬仍在,却渐渐跟不上成长的步履匆匆。太多美好的追求,让我们淡忘了那单纯的颜色,单纯的味道。
爱情究竟是简单,还是复杂?没有比这更见仁见智的问题了。越是长大,我们越常被这问题困住,一筹莫展。
其实,爱情是面镜子,陪我们一同成长,帮我们看清自己。只有单纯的人才拥有单纯的情感,单纯的快乐和幸福。
迷惘时,不妨想一想儿时的太阳雨,想一想那梦一般的金色,梦一般的香甜。
这便是《落雨的晴空》想告诉你的,一个简简单单的道理。
晖兰
二00四年六月二十九日
楔子
“美纱!……看在小巍的份上,留下来!”
“留下来?留下来啃面包?吃泡面?留下来陪你看满屋子落选的画发呆?杜砚庭,我受够了!”
“美纱——!!”男人撕心裂肺的狂吼终于让正要钻进车里的女人停下了脚步。她震惊地瞪视着眼前的情景——他,跪了下去……
“我最后一次求你,小巍才六岁……”含混沙哑的尾音被雷声吞噬。闪电照亮了他苍白憔悴的脸。那满脸纵横的,是雨?是泪?
“啪嗒,啪嗒……”高跟皮鞋踏著积水走近。
“美纱!”他满怀希望的抬头,希望在她美丽的容颜上找回昔日的温柔。然而,那陌生的冰冷将他最后的希望也击得粉碎。
一张纸片落下,转眼打湿在满地泥泞中。
“二十万。我未婚夫给的,算是我们的分手费。反正我们没真正注册过,你大可为小巍找个更好的母亲。”
车,呼啸一声,走了。夜,突然堕入死一般的寂静,除了雨声。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街边的墙角闪出,吃力的撑著把破旧的雨伞,走近那已如石像一般的男人。乌黑的眼珠里,散射著比雨水更冰冷的寒意。
“爸爸,”小男孩搂著男人僵硬的颈项,一字一顿的低语,“那女人不是我妈妈。”
“小巍?”男人恍惚的栘过视线。这是他和她的孩子,只有六岁的小巍。
“她不是我妈妈。”小男孩的黑眸对上了他父亲的。“永远也不是。”
男人的瞳孔里忽然又有了一丝生命。他还有小巍……还有小巍和他的画……为了小巍,他的画必须成功!必须……
雨,仍在下著。夜街恢复了平静,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余下一张支票残破的躺在烂泥中……
第一章
闷雷。疾风。骤雨。
小男孩锁著眉,一个不应属于孩子的表情。他,杜巍,讨厌雨的味道,尤其是秋天的雨!扯扯书包,他深吸一口气……
“我冲——噢!碰——”突然绷紧的肩带及其反作用力有效的将他拽回原位,重重跌坐在地上。又冷又湿的空气乘机卷进门缝,几滴冰凉的雨水飞进他张大的嘴里。
“呸!呸呸!”他懊恼的咂嘴。勾到什么了?
“现在不能走。”
女孩子的声音!?杜巍吓了一跳。教室里还有别人?回过头。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到了声音的来源:一堆卷毛……呃不,是个有一头卷发的小女孩儿。
好……有个性的头发……他瞪大了眼睛瞧著那一圈绕一圈,一圈缠一圈,一圈套一圈的……头发。思,和“毛球”有得拼……
“可以不要盯著我的头发吗?”女孩小声提出抗议。
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杜巍把视线瞥向一旁。可眼角仍忍不住扫过那张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头,圆圆的小拳头,以及拳头里那根长长的书包带……
书包带!?
“原来是你!”他大叫一声。“你干什么?看别人摔跤好玩吗::”
“不好玩。”她居然认真回答,声音还是小小的。
“你……”好奇怪,他竟然无法真的生气?
“会感冒。”
“呃?”
“现在出去会感冒。”
“哦……”
“要是你不冲那么猛也不会摔倒。”
怎么听理亏的都是他,那他不是白摔了?
“而且,我叫了你三声,你没听到。”
是吗?……有可能。他一向容易陷入,甚至迷失在自己的思想里。特别是在下雨的时候……
“又出神了,想不到你这么多愁善感。”
多……多愁善感!?她竟敢用这么女性化的字眼形容他!?
“我可是堂堂七尺男子汉!”他挺起胸膛,祭起高人一等的气势。
“七尺?有吗?”
“以……以后会有的。”他为之气结。她有什么资格说他矮?名副其实的矮冬瓜一个!连四尺也没有!
“别瞪我,我知道我比你更矮。”
她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从来没有人能透视他的思想,就连父亲也不能。转来这所小学还不到十二小时,怎么一切都走了样?他的冷漠呢?他的傲踞呢?他的……
“你想够了没?老跟自己说话交不到朋友的。没朋友多寂寞啊……”轻巧巧的声音却像在他绷紧的神经上狠抽了一下。朋友?他从六岁起就没有朋友了!他抑制不住胸中莫名涌起的怒气。五年,他换了六所小学,也看尽了周围一张张因好奇而接近他的虚伪面孔。
朋友?假情假意的代名词!
“看着他比方才更阴郁的眼神,小女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哎呀!”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被爆发出愤怒的力道拉倒在地上。膝盖撞到了黑板旁边放投影机的铁架子,发出“咚”的一声。
杜巍也愣了。他完全忘了她还拉著他的书包带。
“你……笨蛋!为什么不松手?”
她抬起头,贝齿紧咬著下唇,似乎强忍著痛。可是……他没眼花吧?她竟然,竟然在笑?虽然眼眶红红的。
“我没事,一点儿也不疼……”
“不疼才怪!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下一刻,她已经稳稳的伏在了他的背上。“哎……你……”
“我送你去保健室,你有伞吗?”
“有的……”
“那好,你撑著伞,别让雨水淋到伤口。”
“可是……”
“放心,我背得动。”
“谢谢,不过……”
“准备好了吗?我一出教室门你就把伞打开。”
“好,但是……”
“一,二……”
“你知道保健室在哪儿吗?”她终于抢在“三”之前说出了完整的问句。
杜巍的右脚定格在离地面两公尺高的地方。五秒……十秒……她不敢笑,生怕惹他生气,但又实在想笑,只好拼命忍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