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被面前巨大的黑影吓得惊叫起来。
虽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那是从没碰到过的缘故。一旦这种“东西“真的出现在面前,吓一跳自是难免的。
就在我心里发毛,还没作出任何反应的时候,那“东西”说话了。
“你想把别人都吵醒么?”
这是……雷……的声音?
原来站在我前面的是雷,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已经提上喉咙的心总算平稳落地。
“你吓死我了。”我小声抱怨。
“是么?”
黑暗中看不见他的睑,但我听出他口气不善。他在气什么?难道喝水也筹到他了?
“你让让好么?”我困难地问。每多说一个字难过的感觉就加深一重。好辛苦……
可是他仍旧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没办法,我只好哑着嗓子继续解释道:“我渴得厉害,想去厨房倒杯水喝。”
“想喝水何必下来?”
“呃?”我不懂他的意思。
“……算了。”他好像想说什么,可最终以行动取代。他拎着我走进厨房(我一点儿没夸张,他真是用“拎”的!),“啪”一声把灯打开。
我连忙用手挡住眼睛,一时无法适应突来的明亮。待眼球刺痛的感觉慢慢退去,我才把手指微微分开,透过那道细缝,我看到雷站在冰橱前弯腰取水的背影,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一张折叠椅上。
那一刻,厨房出奇的安静,一种莫名的气流在室内涌动,我的头更晕了。
“喝吧。”一杯冰水递了过来。
我接过,迫不及待地灌下两大口,喉咙里火烧船的疼痛总算暂时舒缓了些。
“把这个放头上。”雷又丢过一个冰袋,命令地说。
我一面照办一面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那不善的口吻又来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说实话,从醒来到现在,我还不曾真正清醒过,他莫名其妙的问题只让我的大脑更加混乱罢了。
“别告诉我今天的事你全忘了。”
“今天?”我抬头,这才注意到墙上挂钟所指示的时间。
十二点?现在是午夜十二点?我还以为已经早上了。难怪外面这么黑……
那么,是白天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我会这个时候醒来?而且这么辛苦……我努力回忆着。
也许是冰袋的功效吧?头疼减弱了不小,脑海中断续的画面亦逐渐连贯起来。
对了,学伦!放学后我和学伦一起到展览中心……我画图,学伦去拿饮料,然后……然后……我遇到了丁苹!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后来知道了,她说我画得不错,还给了我名片!我好激动,于是拉着学伦去喝酒庆祝……是了!我喝了酒,所以
“我喝醉了?”
“很好,你想起来了。”雷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我对面。
“之后呢?我怎么回来的?”对醉后的事我一概不记得,心里不禁发慌。
“我接你回来的。”
“你?你为什么会在那儿?”我奇怪地问。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雷并不回答问题,反而朝前逼近一步,缓缓开口:“想不想知道你喝醉后都干了什么?”
我们之间只剩下一尺不到的距离。
我紧张了。他是什么意思?莫非我……做了不该做的事?还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天!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竟然……竟然靠着一个男人就睡着了!”
原来只是这样……我松了口气。
“他是……”
“我不想知道他是谁。”
“不想知道就算了。”
就在我张嘴打呵欠的时候,一声爆喝在头顶炸开:
“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不会喝酒还唱那么多,你当自己酒仙啊!?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你……你真是白活了二十年!”
我小心地、尽可能把动作压到最不明显地抬起眼皮,但在接触到他阴沉的目光后又连忙把头垂下。已经来到舌尖的辩解也硬生生咽了回去。
完了!他这么生气,一定是我说醉话骂了他!都说“酒醉三分醒,醉后吐真言”,我会骂他什么呢?倘若我真的很讨厌他,对他恨之人骨,说的话一定很过分。但……真是这样吗?我不禁问自己,长久以来头一次问自己——你讨厌他么?
答案竟然是否定的!
会把他比作自大、赐道、专制……都是因为早上那段插曲的关系。
哦,又想到那件事了!想起来就头痛……我重新抓起冰袋贴住额头。
“又头疼了?”头顶上方飘来雷的声音。怒火依然旺盛,却掩不住担心。他在担心我么……
喜欢你,所以吻你……这是他说过的话。现在,他坐得这么近,难道又要吻我吗?我的脸热了起来。
“你怎么了?脸红得这么厉害?别告诉我你发烧了!”
我除了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无数个声音,无数个画面穿插在我头脑里,搅作乱麻一团,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
突然,雷低下头,他的脸孔在我眼前放大……
不要!不要在这时候吻我!我想后退,想躲开,可是后颈被他的大手捉着。完了,逃不掉的……我只有认命地闭上眼睛……
饼了许久,他的唇却不曾落下,反倒是额头传来一阵温热。
怎么回事?我疑惑地睁开眼睛……哇!吓死人!他的脸就在前面不到一公分的地方……额头正贴着我的。
原来他不是要吻我,而是检查我是不是发烧了……
但,他靠得这么近,我可以闻到他的呼吸,触到他的体温,听到他的心跳……和我自己的心跳。
“还好,热得不厉害。”雷放开我,松了口气似的说,随后又用怪怪的声调加了句,“真是麻烦……”
他说“麻烦”,想必我一定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吧?也许,我的出现,本身就是个麻烦……
我一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他一句“麻烦”却带给我不小的冲击。
我“麻烦”,那么是不是该自动消失呢?当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我感觉胸口猛的一抽,就好像什么东西在绷紧的皮筋上弹了一下似的。一
“我没事……”我轻咬着下唇说。
“最好没事!否则我不会原……”
见他突然把话顿住,我耐不住好奇问:“不会什么?”
“没什么……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自己上楼或者我扛你上去。明天早上九点下来等我问话!”又是恼羞成怒的声音。但……为什么我觉得那是怒火在掩饰某种尴尬呢?
问话?好像我是犯人……虽然心里多少不满,但我还是乖乖答应道:“好的。”然后站起来准备回房间。
“等等!”
“什么?”我差点儿又坐回椅子上,勉强扶着椅背稳住身体。
“你……自己走行吗?”
“没问题,已经清醒多了。”
“那么,晚安。”
“晚安。”我转身朝厨房外走去……
“等等!”
我又是浑身一颤,回过头小心翼翼地问:“还有什么事么?”
“别忘了吃药!抽屉里有班纳杜胶囊。”
“哪个抽屉?”
“自己不会找吗?!”
“好的……”我有些委屈地垂下头,踌躇地站在那儿,不晓得他还有什么吩咐。
“没事了,你回去吧。”
我像逃亡似的跑回房间,把自己丢进软绵绵的床铺。但翻了几个身后又坐了起来,了无睡意地靠在床头。
这也是正常的,从下午到现在,我早已睡足六、七个钟头。虽然现在头昏脑胀的,大概是所谓的“宿醉反应”,但即使再躺下去也未必睡得安稳。倒不如趁此夜深人静,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