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要顥天娶那个妓女当老婆?”光听豫子扬的口气就知道,他是坚決反对到底的。
“倒也不一定非这样不可,但,这总是一个好的开始嘛。”这意味着豫顥天还是正常的,仍是可以被期待来承继豫家香火的。
“他找什么女人都行,就是不能和妓女廝混。”大伯母突然冒出一句
“她也不完全是个妓女,据说还是个清倌。”
“清倌是什么意思?”嬸娘投给五叔一个茫然的眼光。
“呃……这个嘛……”五叔满脸尴尬,忙找二伯当替死鬼。“二哥做买卖常应酬,问他也许清楚些。”
又是一个诈仙!二伯豫子錫朝他切齒一笑,话锋遽转。“总之今天顥天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们大家给寵坏的。”
“光怪我们,你就没份吗?”大妗东月贵五十开外,虽已徐娘半老,但依稀可从眉宇间窥出她年轻时的美丽风韻。“当年是谁坚持带那浑小子到华山习剑,到黄浦江从商?如果不是你们老的小的做坏榜样,他会搞到现在沉沦风尘,迷恋酒色。”
“喂喂喂!麻烦你不要牵丝攀籐,推諉塞责好吗?谁叫你女儿朱妍不争气,否则我们现在早就含貽弄孙了。”
“她一个女孩儿家除了坐以待娶,还能怎么样?”大妗拢总就生那么个女儿,宝贝得什么似的,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心巴望能和豫顥天亲上加亲,奈何那块顽石根本不点头。
“够了你们。”九叔公简直受不了他们,讲不到两句话就卯起来吵,比二岁小孩还令人头疼。“这样吵吵闹闹怎么解決问题?”
“对,干脆把那个风盼盼叫出来,让咱们看看她够不够资格当紫宸堡的女主人。”二伯母这项提议马上获得全体长老的认同。
“至少给她一个下马威,以后才容易把她吃得死死的。”嬸娘已经摆出婆婆的架势了。
治不了顥天那小子,反来欺负一个女孩儿,似乎有失长者的威仪。九叔公躑躅地和豫子扬交换了数个眼神。
“姑且叫她出来看看,倒也不一定要做什么表态。”其实豫子扬和大家一样,均对风盼盼十分好奇,能获得豫顥天的青睞,想必长得很是不同凡响。
“仲魁!”
“我立刻去请风姑娘出来。”易仲魁如获大赦,迅即奔向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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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盼盼睡梦中被吵醒,悻悻地拉起被子蒙住头脸。“去告诉他们我谁也不见。”
“不行呀。”小江儿为难地勸她。“大厅上来的都是老爷的长辈,你好歹去打声招呼。”
“长辈很伟大吗?”她露出两只眼珠子,兇兇地瞪向小江儿。“我从小到大没有过半个长辈,还不是活活得好好的。去告诉那些老傢伙,要见我可以,一个人一万两。”
“一万两是……做什么的?”小江儿愣愣地张大嘴巴。
“参观费。”不要以为她不知道那些人包藏着什么祸心,倘使她不是来自青楼,他们还会有兴趣见她吗?
“风姑娘,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谁有那闲工夫跟你开玩笑?”盼盼一下坐起,感觉上身涼颼颼的,方意识到自己犹一丝不挂,慌张地抓住滑到胸囗的被子。
小江儿见狀,手中的青裬衫子适时披往她的肩背。“先把衣裳穿上,免得着涼。”
“谢谢。”盼盼若有所思地道:“你不用服侍我,也不必派任何人来服侍我,我可以料理我自己。”身子稍动一下,即明显感受那来自小肮下的疼楚,床榻上则是一片狼藉。
“风姑娘觉得小江儿手脚不够灵敏?或者不够周到、你告诉我,我一定改进。”她紧张兮兮地低眉垂首,活像个等待受罰的小孩子。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是到这儿来受苦受罪的,哪敢奢求旁人侍候。”由于身分特殊,让她产生要命的自卑感,总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怪怪的。
“受苦?小江儿不懂。你是老爷心爱的女子,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怎么会受罪呢?”提到豫顥天她那表情彷彿像是对天神般的崇敬,真叫人受不了。
“你家老爷要是一天买一个女人,一年买三百六十五个,十年下来,整个杭州城干脆改名叫幸福城好了。”
“哪可能,我家老爷才不是那种人,他连烟花柳巷都不去哩,他是很……呃,清心寡欲的。”小江儿讲完还拚命点头,以强化那句成语的可信度。
“才怪。”依他今早施加于她的凌辱判断,这坏男人根本是头欲壑难填的兽。“你看看这个。”拂开长发,让小江儿清楚看到她身上各处伤痕,证明豫顥天才没有她说的那么呃……仁人君子。
“这……”小江儿非但不表示惊讶,反而粲然憨笑。“老爷一定好爱你,唉,这些小红点看起来好可爱哦。”
她是花痴还是怎么着?
“小江儿,请风姑娘快一点,老太爷和太夫人们等得不耐烦了。”小云儿不敢擅闯,站在簷下拉长着脖子往里喊。
“风姑娘,你都听到了?”小江儿素知那些耆老们的“功力”,惹火了他们,他们搞不好把屋顶都给拆了。
“我这样怎么出去见人?”而且她为什么要去见那些人?去让他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还是去接受三堂会审?
“无妨,我来帮你。”小江儿由抽屜取出五子奩,和一袭湘裙碾絹绫纱。
“非出去不可吗?”
小江儿马上裝出一副可怜巴拉的样子,窃取她的同情心。
“那些人里面,也包括豫顥天的妻子吗?”对男人而言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但于女人则完全相反,正室权大势大,最了不起的尚可母仪天下呢。盼盼担心,万一豫夫人瞧她不顺眼,火起来责打她五十大板,岂不完蛋了。
“我家夫人几年前就仙逝了,老爷并没有续弦,更没有納妾。”小江儿用顶级欽羨的眼光望着她。
难怪他会饥饞若此。盼盼冷哼一声,对他的“清心寡欲”既嗤之以鼻又极为动容。“他和你家夫人的感情想必相当深厚。”
“这小江儿就不晓得了,我五年前进紫宸堡,她已经去世。”小江儿先用手晕开胭脂在掌心,准备为盼盼涂抹在脸上。
“所以你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问这干么?人家长啥模样,干她底事?可,不知怎地,她就是很想了解。
“知道,全紫宸堡的人都知道。”
盼盼还待问明白原因,小云儿又扯开嗓门大叫:“小江儿,到底好了没?九太爷派人来催了。”
“风姑娘,请转过来,我帮你上妆。”没心情闲扯淡了,小江儿连说话都开始喘起来。
“不必费事,我自己来。”移走五子奩,丟开绫纱湘裙,她往櫥柜东翻西找,掏出一件丫鬟穿的粗布衣裙套上。
“你要穿这样去见老太爷他们?”小江儿诧问。
“没错。”橫竖她又不是丑媳妇等着见公婆,卖身的合约里可没包括“讨好尊长”这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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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刻,大厅的屋顶差不多快给掀了。
不耐久候的叔叔伯伯们,有的搬出棋盘对弈,有的索性吩咐佣仆端出酒菜,边划拳边叨唸。婆婆妈妈们则聚成一桌闲嗑牙,共同商议待会儿如何整治风盼盼。
桌上一盘珍瓏,九叔公和豫子扬对面而坐,其余诸人则或站或坐,专心一意地观看棋盘中的变化,霎时倒忘了那个慢吞吞兼皮痒的烟花女。
“小心喽,我要吃你的棋喽。”豫子扬已经连贏三盘,还不肯放点水敬老尊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