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死给我试试看。”唐冀拉住她,强行将她搂进怀里,“打家劫舍有什么不好?小偷可以修身养性;大盗能够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脑筋别硬邦邦的,至少多读点书,人家才不会笑你常识浅薄,知识贫乏。”
“我从小饱读诗经,举凡周易、史记、韵镜、唐涛、宋词……我无不念得滚瓜烂熟,你居然批评我知识贫乏?简直岂有此理。”一个女人像我这般用功的,放眼天下还找不到几个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没用的东西念那么多,能当饭吃吗?”唐冀板起学堂夫子的脸孔,训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就属你这类。读书贵在活用,要能举一反三,见微知著。我问你,刘邦没当皇帝以前是做什么的?韩信呢?我朝的开朝皇帝呢?”
“呃……他们是……”
“不用支支吾吾,看你这张呆脸就知道你一定不晓得。他们一个是流氓,一个是地痞,另一个则是六根不净、在庙里混吃骗喝的假和尚。这样的出身高贵吗?谁跟他们计较,瞧不起他们了?”唐冀粗鲁地将十二少抱起,放在膝上,“常言道:嫁鸡随鸡飞,你既已是我的女人,就得认命地跟着我昼伏夜出,我看贼头夫人这个头衔满适合你的。”
“你武艺高强,做什么不好,偏要去偷?”其实就算他现在幡然悔悟,金盆洗手也来不及了,她父母亲若是知道他即是大盗唐冀,笃定气得和她断绝关系。
“富贵险中求嘛,既刺激又好玩的事为何不做?”
“算了,我还是自杀好了。”人家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他是什么都换了,就是不肯回头。百分之百的浪荡子!
“刚刚才说过,不准你死的。”他扳起她的脸,神色冷例如隆冬的寒霜。
“为什么?难道每个和你有过一夜激情的,你都纳为妻妾?”在这之前,她还曾处心积虑地想夺他的项上人头。
“我要娶你。”这项决定连他自己都吓一跳。桀傲不驯的人间游子,几时也动了凡念,想要找个女人做为累赘,牵绊他的下半生?
十二少嘴角闪过一抹嘲弄:“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偎在他臂弯里,隐隐地感到不安,因他勃发飘逸的动情气味,又开始撩拨她本已不安分的心。
“你叫江柔。”他一直记得很清楚。
“不,那是我瞎说的。”
“另一个谎言?”唐冀紧捏了下她的鼻尖作为小小的惩罚,“也许我必须把你押到京城,直闯东厂副座的府邸,才能获知你所有的底细。”他坚毅的表情,明白地告知她,他是说得到做得到。
“不要。”到了京城她就真的什么都完了,她个人毁誉事小,辱没祖宗门楣事大,“我说,我叫江十二,大伙都管我叫十二少。”
“这是个男人的名字耶。”她怎么看都是娇滴滴的大姑娘呀。
“没错,我爹一直巴望有个儿子,能够承继他的衣钵,奈何天不从人愿,我娘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大姐叫十一郎。想知道我多大年纪了?”没等他回应,她已自顾自地回答,“十八,今天正巧是我的生日。”
“我给了你一个绝佳的成人礼物。”唐冀深情地在她额际亲吻了一下。
十二少只有苦笑:“我还有一个未婚夫,是皇上赐的婚。”皇命难违,这是她一意求死的最大原因。
“那个人叫西门钺?”用脚板猜也知道。男人呐,只有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才肯倾力付出,即使天涯海角也要穷追不舍。
见十二少一脸惊疑,唐冀复加以解释:“我跟他交过手,就在我们第一次同床共枕的那一夜。”
“所以他已经知道你我……”十二少倒抽一口冷气,吓得瞠目结舌。
“是又如何?我不但要他知道,我还要去告诉那个爱多管闲事的皇帝,叫他收回成命。”
“不行,你会被缉拿问斩的。”
“那不正合你意?”他不论谈及何事,总一副泰然自若、无所谓的模样。
“不,我不要你死,我……”她铁定是个善变没主见的女人,仅只一天一夜,想法竟迥然不同。究竟是今儿才爱上这个人呢,抑或情苗早已深种?
“矛盾的女人。”唐冀嗅闻着她发上的馨香,突然明白她之所以令他疯狂的原因——纯真。
她的心思白得像张纸,单纯地自私,单纯地使诈,单纯得教人一眼看穿她的诡计,就连情感的表露都不懂加以掩饰。
这是他喜欢的女人。
第八章
欢喜楼内,今天的气氛特别沉闷。华宜把周逵和秦梦都召了回来。
离上次仅隔半个多月的时间,不用问,他们也知道肯定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你说大哥失踪了是什么意思?”周逵一抵达寻欢山庄,茶都来不及喝,便直奔议事厅。
华宜心事重重,面色沉郁地瞟向他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就像一阵清风,没先知会,没有预警,也没留下只言片语。整整十五天了,我派了百多名家丁和伙计出去寻找,至今仍如石沉大海。”
“的确很反常,不告而别不是大哥的作风,过往他虽然也曾经十天半个月不见踪影,但无论上哪儿,他都会让我们知道,这一次……莫非有特殊缘由?”秦梦忧心道。
华宜颓然地坐回太师椅上:“他失踪的那一天,我在野鹰潭发现十几名受伤的锦衣卫。”
“他们怎么找到那里的?”野鹰潭是唐冀在数年前花了五百两银子,特地买下来当作驯鹰的地方。那里四周尽避没设任何藩篱,但外人绝少侵入。
“你忘了,他们是锦衣卫,锦衣卫跟老鼠一样,是无孔不入的。”周逵鄙夷地冷哼了声。
“你认为大哥是被锦衣卫带走?”
华宜淡然地摇摇头:“西门钺还没有这个能耐。我担心的是那个姓江的女子。”
“那有什么好忐忑不安的,大哥对女人最有一套了。”周逵相信绝大部分的女人遇上了唐冀都会被他驯得服服帖帖,迷得泥足深陷。
“寻常的女人也许是那样,但她不同。”华宜深吸一口气道,“我查过了,她不叫江柔,叫江十二,是东厂副座江愁眠的女儿,西门钺的未婚妻。如果我猜得没错,她这趟华中之行,主要是协助她父亲,缉捕咱们大哥。”华宜本领过人,前后不到几天的工夫,已经将十二少的底细模得一清二楚。
“原来她是怀着祸胎来的。”秦梦凛然道,“所以她故意接近大哥,魅惑大哥,其最终目的不过是企图陷大哥于险境?”
“真是最毒妇人心。”周逵顺着话尾巴道。
“别一竿子打翻一条船。”华宜一向就受不了他爱牵丝攀藤、夹杂不清的个性,“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想个法子找到大哥,并把江十二的真实身份告诉他,要他提防点,以免中了她的美人计。”
“大哥素来神出鬼没,除非他想让咱们知道,否则即使踏破十几二十双铁鞋,也一样白搭。”周逵自认脑袋瓜子没华宜和秦梦灵光,嘴巴又笨,老爱得罪人,索性窝到角落,等他们研究出对策,他再配合执行好了。
“假使他确实和江十二在一起,那么想找到他们的就不会只有咱们,事情恐将变得更为棘手。”秦梦默祷,希望老天保佑,他大哥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跟整个东厂杠上,不然欢喜楼的前途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我们更要加快脚步,赶在西门钺之前找到大哥,劝他远离江十二。”周逵忍不住插嘴道。
“离开江十二是不可能的。”华宜语重心长地说,“大哥这回是陷进去了。五年多来,我从不见他为一个女人黯然销魂得茶不思饭不想,这绝非单纯的迷恋而已。是爱,他疯狂地爱上了一个灵秀出尘却不该也不能爱的美丽女子。这是他个人,亦是欢喜楼最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