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乃女乃!”商辂冷冽地瞪了板凳一眼,怪她有胆告状,却没种说实话。
“不用说了,这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过来!”
“做什么?”
“握手言和呀。”老夫人看他像木桩一样还杵在那儿,气得过去抓他的手,强迫叠在板凳细女敕的柔荑上。
“啊!”只听她一阵惨叫,整张脸面煞白得几近扭曲。
原来商辂冲冠一怒,用力过猛,差点儿将她的小手给折断了。
“辂儿,你这是...”老夫人不晓得他这么在火气打哪儿来的,板凳不是他心爱的女孩吗?
“我衙门里尚有事,不陪您了。”语毕,未等老夫人回应过来,己推开众人步向长廊。
“三更半夜,衙门里会有什么要事?你给我回来!”
太迟了,待老夫人冲到门外,他早己不见踪影。
“女乃女乃,不要再勉强他了,我...我走就是。”板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边走边哭得稀里哗啦。
“你先别急着走,女乃女乃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她兴奋地说。“咱们明儿一早就去搬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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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睛空碧蓝如洗,是梅雨季节难得的好天气。
商老夫人特意要板凳换上男装,以便随她到大街,一处龙蛇杂处的摊挡上。
这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秦时在这里修了轩和院,汉时又有游乐园,历经许多朝代的变迁,到得今日己成为寻常百姓冶游玩乐的场所,不单有戏台表演,还有各种竞技,像个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
“女乃女乃,你所谓的‘救兵’到底是谁呀?”这地方除了整日吃喝嫖赌的混混根本不会有什么正经人嘛,找这种人去帮她的忙,岂非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进去不就知道了。”
老夫人竟像识途老马,穿堂走巷,不一会儿板凳便听到一阵清脆的蝈蝈叫声。
以前她还在秀安镇的时候,对这玩意儿最在行了,每赌必赢。
老夫人领着她挤进围观的人群,赫然看见一名白发如银丝的老公公居中和另一个看似专门骗吃骗喝的郎中怒目对视。
“如何,还要不要再比呀?”郎中状甚得意,笑得皮肉乱颤。
板凳惴想这个公公大概输得很惨,瞧他热汗猛冒,大气喘促,脸色难看透顶。
“老头儿,别玩了,我有话同你说。”老夫人冲着他叫。
“等会儿,大将军赢了这回再说。他手中握着一只小葫芦瓶,那是装蝈蝈用的。大伙儿便跟着鼓噪,这些人吃饭没事干,专到这儿看好戏。
“赢什么赢,出大事了。”老夫人不必问,猜也知道他准又输得没脸回去见江东父老了。
事实上,从昨儿个他们进城,本准备直接到商辂居住的宅邸,瞧瞧那位“超俗”的板凳姑娘,她这出了名的“不赢”的相公就借故推托,非要先到这儿来试试手气不可,结果不出所料,李果然自始至终维持不胜的战绩,一路让人穷追猛打,输到现在。
“不行,不赢了这回我死都不瞑目。”老公公很固执,坚持不肯鸣金收兵。
板凳以“内行人”的常识稍加判断,就知道他今儿稳赢不了。蝈蝈这种虫子和人类有个共通性,就是必须以气势取胜,一旦被对手压得无力招架,就难以异军突起,反败为胜。
想要赢就要想别的办法。
“女乃女乃,他是商大哥的...”
“爷爷。”女乃女乃示意只要有他出面,必可叫那块顽石点头。
“喔。”板凳一听心里马上有了计较。她正经事不会,这种斗虫小技可称得上一等一的行家。
“要再比就得下赌注,咱们玩大的,一次一千两如何?”对方看他人老心女敕,非常好拐的样子,蓄意狠狠敲他一笔。
“一千两就一千两,谁怕谁?”商嵩义要的只是赢的感觉,至于钱他才不在乎。
“慢着。”板凳笑眯眯地冲着他挤挤眼,请他稍安勿躁。“我们换个玩法如何?”
“他是谁啊?”郎中警戒地瞪着板凳。
“他是...”老公公不记得有这么个俊美异常的儿孙辈呀。“老伴?”
“他是我们的干孙子,我刚认的。”幸亏叫板凳事前换了男装,不然准会被这群登徒子骚扰。“怎么,他不可以参一脚?”
“可以可以。只要有钱,谁都欢迎参一脚。”郎中心想又来了一只自动送死的大肥羊,高兴得咧着满嘴黄牙。“亮出你的宝贝来吧。”
板凳朝商嵩义点个头,道:“干爷爷,可否把你的大将军借我一下?”
“它?”它可是从头到尾都没赢过耶。商嵩义张着干干的嘴唇,笑得极不自在。“它恐怕不行了。”虽然他想赢想得快发疯,但总不能害他老婆不知打哪儿认来的孙子,输钱事小,惹她这河东狮子大吼可就惨兮兮了。
“无妨,我只要教教它,它就懂了。”板凳接过商嵩义手中装着蝈蝈的葫芦瓶,附在口边叽哩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在场没人听得懂。
“不要故弄玄虚,我们到底比什么?”那郎中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比品酒。”板凳接着解释:“它经过我一番教之后,就能鉴识任何酒类的年份。”
“吹牛也不打草稿,我斗了十几年的蝈蝈,从没听过这种事。”
“是啊是啊!”不只他不信,其余的人,包括商嵩义夫妻亦承认她这牛皮吹得出太大了一点。
“板儿,输钱事小,你这万一-”老夫人不放心地提醒她千万别逞强,弄个不好,花钱犹不能消灾就麻烦了。
“安啦,我可是出了名的驯蝈蝈师。”板凳狡黠一笑,老神在在地安慰商老夫人。
有这种“师”吗?从来只听过驯兽师,驯虎师,没想到玩这等丧志的玩意儿也能登上“师”字辈。
“好,只要真如你说的那么神,我就把今儿赢来的钱全都还给他,再免费奉送三十亩地;否则...你就签了这张借据。”郎中的把借据拿给板凳,却推给商嵩义,想是模清了他的底细,企图喝血啃肉,将他剥个精光。
老女乃女乃和板凳一看,乖乖,一万两呐!
“算了,我...认输了,不赌了。”商嵩义自己就是个好酒贪杯的人,当然知道品酒这种工夫非得有相当的本领才做得来,不要说一只小虫子,即便是人也不见得办得到。还是悬崖勒马,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赌就赌怕什么?”老夫人从板凳脸上看到她年轻时候那股傲然的自信,登时毫豪情万丈,把借据抢过来,放在商嵩义面前,道:“签吧,赢了算板儿的,输了我用私房钱赔给你。”
“女乃女乃!”板凳一时感动莫名。
“什么都别说,好好露两手给大伙儿瞧瞧。”见商嵩义签好借据,她马上揣在手心,等候这场豪赌的结果。
有了商老夫人当靠山,板凳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但见她唤来店中小二,端出各式年份的好酒置于桌上,以便让“大将军”一一鉴识。
“五年份的铜黄。”大将军会以叫声区别年份,五年就叫五声。“七年份的雨浆,三年份的麦谨。”
“完全正确。”小二哥被吓呆了,好一只聪明绝顶的蝈蝈。
场子里掌声四起,叫好声更是不绝于耳。“好啊!”
“你--”那郎中铁青着脸,颤着手指着板凳。
“愿赌服输,把地契拿出来吧。”商嵩义乐翻了,输了一天一夜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
“对嘛,拿出来拿出来!”商老夫人赶紧把借据撕掉,丢进纸篓。
郎中恼怒透顶,却又拿板凳一点法子也没有,气呼呼地把藏在怀中的银票和地契掷予方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