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多侬格格毫不迟疑地说。
“我怕。”他把她拉进怀里。“你若有个闪失,叫我如何苟活于世?”
“你”她登时破涕为笑,原来他用情之深并不下于她。
这就够了。她不目二个贪心的女人,有了这句话就足够教她上刀山下油锅了。
“我答应你,我会乖乖的留在这小木屋,直到你回来娶我。”
“你不回多王府?”多侬格格坚决地摇头。“回去找担心等不到你回来,就被我女乃女乃强迫嫁掉。”
“那岂不是太委屈你了?”小木屋里别无长物,更无佣仆,她金枝玉叶哪住得惯?
“放心,我带了很多银票出来的,偌,你看!”她伸入怀里一抓便是一大把。
“哇!”老公公丢掉烟,凑过来仔细一看。“这些钱足够我大半辈子,吃香喝辣的了。”
“想吃香喝辣的?”多侬格格竖起一根食指,在他商一晃呀晃。“行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啥,说来听听。”老公公已经现出一脸馋相……
“陪我的关郎一块去从军。”她还没说到的后半段是,一路上顺便保护阙无痕的安全,最好是遇到危险时帮他挡刀挡剑挡大炮。
“我这把岁数了哪经得起长途劳顿?”
“您甭客气,刚刚那两手如果没有六十年以上的功力,可是绝对做不来的。”阙无痕匪夷所思地悌向他。
“哪两手,谁没有两只手?”他佯装胡涂的工夫也日三沛的。
“你呀,是颗不开花的水仙!”就会装蒜。多侬格格懒得理会他。“他不去就算了,我跟你说哦,你这一路上一定要注意……”呵!先打个困吧。女人就是啰唆,废话一大堆:永远捉不到重点。
老公公仰身躺在草地上,以手当枕,闭上眼睛假寐。但只一下下,他又镂然睁开眼,心事重重地望着天际。
正月二十日,北京大雪纷飞,漫天琼玉如絮飘落,午门外空旷的广场上黑鸦鸦站着三个方队,铁铸般一动也不动。
康熙头顶金盔,身穿豹尾饰甲,宽大的披肩下一件明黄江绸面兼袍,腰束金钱红蓝宝石线纽带。墨黑的浓眉下星目闪烁。“三军出城!”将饮尽的大杯一掷,引领诸将从天安门出发。
康熙的行营于三月中旬抵达隆化。当夜即收到车报,葛尔丹军队共计两万七十余人,全部集中在西拉木伦河流域。
众人再度晓行夜宿,到得第八日,双方大军首次交锋。狂跳的战马纵横飞跃着,栗悍的蒙古武士和满汉战将挥着雪亮的刀生死相搏,血花喷流如雨,撒落在春寒料峭的草原上。
百战虽捷,但因大将索额图太过轻敌,又不听从老臣明珠派兵把守西北方的建议,致使葛尔丹得以使计诈降,从容逃往“昭莫多”。
康熙率军追击,没想到索额图竟然擅自将粮草东调,致使到了九月,康熙所亲领的中军已只剩下三天的军粮。
今年的秋天特别寒冷,大片大片衰草、枯叶,在草原上起伏如波。北风台得呜咽作响,白天行军倒也不觉什么,到了夜晚露寒霜重,宿在帐蓬中的军士们无不冻得牙齿迭迭发抖,但接济的冬衣在索额图蓄意延误下,竟然要半个月才能送到。
恰在这时,有斥候来报,北路军已经断粮。
康熙闻言,原已相当樵忡的容颜,益发惨无血色。
“秉皇上,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饿死的。”大将飞扬古道。
“飞将军可是想出了什么法子?”他也不愿这样呀。
“这里离甘陕很近,可派人到科尔沁或愉林调粮。”
“好是好,问题是派谁去?这儿四处全埋伏葛尔丹的余党,以及索额图的鹰犬,派出去的人恐怕还没到目的地,就已遭杀害。”可见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
“我去。”帐外突然走进一名身形魁梧、英姿枫爽的副将。
“混帐!这里是你可以随便来的?出去!”飞扬古大吼。
可那名副将并不搭理他,只对着康熙道:“断粮危机迫在眉睫,未将斗胆,恳请皇上下旨。”康熙怔怔地望着他,这名年轻人怎地如此眼熟,仿佛曾经在哪儿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未将阙无痕。”阙无痕两眼平视康熙,不卑不亢,无畏无惧。可他心中正悄悄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说不上来。
“阙无痕?”他口中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我不记得听过这个名字呀。”
“敏禀皇上,他是三个月前才投身从戎,因驴勇善战,破格拔擢为副将。”飞扬古道。
“三个月即能升为副将,了不起!可见你的武功一定卓然超群。”康熙十分赏识地握着他的手臂,相了又相。
“你有把握借回粮草,以解困局?”
“是的。”阙无痕坚毅地点点头。
“皇上,兹事体大,他武功虽然好,但毕竟只是一名副将”飞扬古待要加以阻拦,却被康熙挥手制止。
“月兑只能给你十天的时间。”此去科尔沁八天方能来回,顾虑到运送粮草兼程赶路不易,因此康熙特地多给他两天的时间。
“不必,未将只需五天,便可将粮草运回。”阙无痕估算,他单枪匹马应该不到一天的时间即可赶至科尔沁。
“你”飞扬古真要替他捏一把汗。“万一延误了,得接受军法处置,你要三思。”“事不宜迟,未将这就告退前往。”
“等等。”康熙追至帐外,将身上的袍子月兑了为他披上。
“一路小心。”他感激地微微领首,即行转身离去。
“粮草到了,粮草到了!”康熙犹在黑甜梦乡,就听到帐外飞扬古高声嚷嚷。
距离日昨派员突围出去搬运粮草,至今亦不过四天,怎么可就到了呢?
康熙才披衣准备到营外察看,帐前士兵已匆匆来报:“皇上,阙无痕求见。”
“是那个穿白衣的骄将?快叫他进来。”话音刚落,阙无痕已一步抢进来,伏地叩头道:“未将阙无痕,恭请万岁赐罪。”
康熙愕然,问道:“爱将刚立下辉煌的汗马功劳,何罪之有?”
“皇上有令,必须生擒葛尔丹,未将却……”
“如何?”“他和他的女儿原企图阻拦运送粮草的队伍,未将一气之下就把他给杀了。”他本是个火爆浪子,从军以后日日征战,目睹生灵涂炭,马革里尸,脾气变得更加莽躁狠戾。
“死,也要有个尸首。”康熙似乎并不相信。
阙无痕将手中一只犹沾着血渍的布包呈了上去,又从靴页子中抽出一张纸双手捧上。“这是末将在葛尔丹身上搜出的绝命书。未能生擒此撩,有负圣上……”康熙只惊鸿瞥眼布包内的东西,便猜知那是葛尔丹的首级,当下赶紧别过脸,伸手取饼信纸,上头歪歪斜料用汉字写着:雕弓断,羽翼飞,亲朋叛,士众散,天亡我也,非战之罪也。
梆尔丹绝笔怔了良久,康熙忽然哈哈大笑。“你就为这个请罪?朕说生擒葛尔丹,也不过要明正典刑而已。他既死了,月兑欢喜还来不及呢!有酒没有,斟上一大碗,不、两大碗来。”
“未将还杀了甘陕总督赵土豪。”帐中众人听了无不大吃一惊,他只是一员微末偏将,竟敢如此?一个个都吓白了脸。连康熙也不禁诧然瞠目,霎时帐内一片死寂。
“为什么?”他最好有个充分的理由,否则绝不轻饶。
“他扣发甘陕运向北路军的军粮。”阙无痕忿忿地说。“当未将赶到榆林时,他说粮食已全部分发难民,未将不信,亲往查看,见库中尚有一百余万食粮,于是逼他立即发出,他却左推右诿,说无马无车,难以资军。都怪未将太过急躁,跟他大吵起来,他使指末将以下犯上,怙恶不俊,要用军法惩治。未将一怒就斩了他。”阙无痕堪堪二十出头,犹名不见经传,谁也不信他竟如此精悍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