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惠州城多的是郎中,总能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医好我女乃女乃的病。”
“坦白说,她对阙无痕也不是大有信心,医好如烟或许仅是凑巧,一名赌徒的医术能有多高明?”
“但愿如此。等我姊妹到了王府一定会尽心尽力侍候老夫人,以报答您相助之恩。”
“啰唆够了没?如果你没别的“指教”就请便,我们还有事要忙呢!”阙无痕伸手牵着柳如姬,无视于多侬格格的存在,相偕阔步离去。
只见多侬格格立在烛光中,崛强不语,木然不动,不作任何反应。从来都没有人拂逆过她,让他如此难堪。错了吗?她只不过喜欢上一个男人,这有什么不对?
谁规定爱就非有一个伟大而了不起的理由?这颗心为谁悸动、为谁惶惶不可终日,她再清楚不过,这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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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无痕端着温热的酒杯,一改豪饮的习性,细细浅酌。他向来大悲大喜,狂言纵笑,将自己完全置身于红尘之中,却又悄然跃月兑在世俗之外。
“你有心事?”柳如姬殷勤地为他再斟上一壶济。
“没有。”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他仰头往喉咙底灌下一大口黄汤。
“你说谎的技巧愈来愈盖了。”柳如姬认识他好多年了,还不曾贝他这么失魂落魄过。
她是欢场中的女子,最能明白这种藉酒浇愁的心情。他愈是企圃掩饰愈是昭然若揭。
“是为了她?”
“不是。”阙无痕正端起酒杯,却被柳如姬伸手拦下。
“她人又不在这儿,何必死鸭子嘴硬?”柳如姬慨然一叹。“尽避我非常嫉妒她,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美丽绝俗,而且良善可亲的女人。”
“和你比起来,她差多了。”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傲慢小白痴,既不风流更不妩媚,凭什么让他萦怀失据?
不,他没有。用力将她赶出去,不准她入侵他的心灵,扰乱他的心绪!
“又来哄我了。”柳如姬摇摇头,笑道。“为何不敢承认?你之于她是相称而非高攀,多侬格格必定也了解这点。”
“让我耳根清静些行不行,一整晚都在谈她,烦不烦?”怎料,一个转瞬,脑海竟又浮现那该死的身影。
“也罢,今晚本来是庆祝我和如烟重获自由,重新做人。来,我敬你一杯。”
“好小子。有酒喝也不通知我一声。”这间小木屋平常鲜有人迹,只阙无痕偶尔心血来潮时才回来住几天,除两,三个哥儿们,没人知道它的存在。因此不用问也晓得不请自来的家伙,铁定是比阙无痕还“声名狼藉”的李坤阳。
第四章
李坤阳二十五岁,人高马大,皮肤黑黜黜的。因久经熬练,身体壮实,步履沉沉稳稳,一身的江湖架子。
阙无痕把酒递给他,边问:“打听出来了?”
“幸不辱重望。”李坤阳由怀中模出一张破破烂烂的地图交予阙无痕“一伙共六人,其中两人没逃出多王府,另四个现在归顺到黑麻子寨里。”
“谢啦!”老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打听消息是李坤阳谋生的另一条门路,即便亲兄弟也必须明算帐。阙无痕按照行情丢给他五两银子。
李坤阳放在手心怔了怔,似乎不怎么满意。“就这些?”
“不然呢?我给你的价钱从来只有高,没有少过。不会是涨价了吧?”阙无痕打开那张地图,天吶,画得可真是有够乱七八糟。
“嘿!听说你搭上了多王府的小榜格?”
“嘴巴放干净一点,什么叫“搭上”?”狗嘴吐不出象牙就是这种人。阙无痕不悦地横了他一眼。
“我是个大老粗,一根肠子通到底,有啥说啥。你接到多侬格格的绣球,还义务帮她老爹料理后事,全城里谁不知道?”
“那叫“搭上”?”刺耳吶!
“总之,你现在发了,对兄弟应该慷慨一点才够意思嘛。”李坤阳嘴巴说了不算,还拿着贼眼拚命打量阙无痕。
“你误会阙大哥了,”柳如姬赶紧替他解围。“他结识多侬格格是事实,没捞到任何好处也是事实。”
“又是你那死性子作祟,早告诉你多少次,有钱赚时直须赚,莫待两袖清风空着急。”大老粗一谈钱,竟然也能引诗据典。
“我有我的原则,”
“不偷、不拐、不抢、不骗,就赌?哼!你以为单靠一个“赌”字真能光宗耀祖?别便了,除非你出老千作假。”
“不懂就不要乱发谬论,高竿的赌徒靠的是技术,造假只能骗人一时,哪能骗人一世?”阙无痕不能忍受这大柱子外行充内行的侮辱他的“志业”。
“好吧,伟大的赌神,请问你到底还想不想娶多侬格格?”
“不想。”他回答得简单扼要。
“是我耳朵有问题还是怎么着?”李坤阳看看阙无痕复又望向柳如姬。“他说他……:不想?”
“完全正确。”详阅了半天,他终于看懂地图上画的是啥子“东东”了。把地图重新卷好收入袖底,阙无痕起身作势离去。
“等等,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走。”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阙无痕不耐烦地偏着头。
“你是嫌多侬格格长得太漂亮,还是嫌多王府钱多会咬你?”
“都有。”其实他的内心是复杂而矛盾的,多侬的好,他岂会不知,然而他心中的苦谁能懂?
李坤阳两肩一垮,明白表示他最深沉的失望。
“既然你无意娶她,干么这么多管闲事替她找出那个贼窝?”分明是“好吃假客气”,李坤阳压根儿不相信他的“四不”理论。纵使他以前“表现”堪称良好,那也不代表他就有超然的定力可以拒绝多侬格格这位集财吉田与美丽于一身的女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的理由明明很简单,奈何有些人偏偏要将它复杂化,真是伤脑筋。在这件事情上,它的确没存别的念头。
“别告诉我你要单枪匹马上贼窝,找那些土匪算帐。虽然你武功不赖,但一个人想要打赢一狗票马贼,除非是大内高手,否则就是找死。你既然不想娶多侬格格,那么她就不值得你去冒生命的危险。”
“李大哥说得不无道理,阙大哥你千万三思。”柳如姬忧心忡忡地道。
阙无痕铁着脸,木然地点点头。他的武功确实不够高强,书也念得不够多,除了赌技精湛几达登峰造极的境地之外,根本没有足堪傲人的地方。
他有什么资格娶多侬格格?
夜凉如水,四野岑寂,只闻阶上的蝼蝼儿哀哀低鸣。
阙无痕不知不觉来到多王府前,跷略地绕过大门,走向距离多侬格格闺房较近的侧门。
为什么来?他没给自己找到理由,也许只是向她说明山寨的方位地形,也许只是想……看她一眼。
偷偷潜入尽避有失光明磊落,但却可避过一大堆无聊的盘问,尤其讨厌的是多老夫人总爱捞捞叨叨个没完没了,严重折磨他的耳朵。
在多王府“帮佣”了三个多用,他已经把这占地两百多亩的大宅院地形模得一清二楚。
到达多侬格格闺房前,必须先经过临川的一处天然温泉,这个温泉四季氨氨撩绕,令整座屋宇充满神秘华丽的色彩。
多侬格格抖落长发,缩成一个松松的宝髻,身上披着一件罩袍,光着脚丫子,来到温泉池畔。
仲秋了,天候变了,景物也变了。极目处尽是一片枯黄,仿佛她悯怅零落的心,仅余碎絮纷飞,再也拾缀不了。
丫头们受到指示,不得前来打扰,此时她正可以畅快淋漓地洗去一身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