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小蛮功力不够,准头欠佳,六、七箭虽然全部射中,却统统偏向手脚头脸,痛得那各刺客啦哇啦哇大叫。
前院的艺妓,打手听到呼喊声,立即仓皇赶过来。
“此地不宜久留,走。”流川骏野楼着小蛮,飞身掠过屋瓦,从容离去。
“她怎么办?”小蛮忽然同情起泷川雾云来。
“她作法自毙,怨不得人。”他已饶她一回,算是仁至义尽了。
小蛮呆愣,不再置喙。她太小了,理不清男女情感中的复杂纠葛,纷纷忧忧。
她忘不了泷川雾云因妒生恨的眼神,也茫然于流川吉都瞅着安和氏时满腔怒火,却仿佛暗藏情意的目光。
如果不是自己,她也许不会死。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亡,这不是她当初所希望的。
若是宇治哥也──
嗄!十五日之约,早就过了,他会不会着急到处找她?
“我不回去了。”小蛮道。
流川骏野目不转瞬盯着她。“你想上哪,我陪你去。”病愈后,他变得十分依赖小蛮,天天紧迫盯人,不肖让她离开半步。
“不用了,我只想回‘立雪园’一下。”
“做什么?”他充满警戒。“你父母都在飞寒楼,莫非你要回去见北条宇治。”他闪烁的眸光,泄露强烈的妒意。
“是的。因──”
“不准。”他悍然道,脸面拉得好长,眉毛都竖起来了。
其实他并非单纯只为吃醋。这数个月来,流川骏野和三名手暗中查出,北条秀次阴谋夺取“立雪园”,不惜骗小蛮留置“都银台”,还纵恿她去暗杀他,目的无非是想借刀杀人。
北条宇治虽然没有直接参加,但难保他不会因念及父子之情,助他一臂之力,做出危害小蛮的事。
他不允许心爱的人涉及险地,绝不!
“别这样,我起码该给他一个解释。”小蛮将小手放入他的掌心,无限深情地眈视他。“我保证话一说完立刻飞回你身边。”
“我仍是不放心。”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宁可步步谨慎,也不愿因大意而悔恨终身。
“你不信任我?”小蛮嗔道,双手成环,勾住他的颈项,整个人挂到他身上云。“放心,在这世上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厚脸皮,死命缠着你不放的丑村姑了。”
“不许你妄自菲薄!失去了你,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女子可以替代。我就是要你。”他拥住她,不舍片刻分离。
“那你是不放心宇治哥?”
“不,我不放心的是北条秀次。”那人包藏祸心,眼见织田信玄自中原归来,难保情急之下,不会做出更凶残歹毒的事情。
“他逃走了,就在我爹娘回来的当晚,他卷走了‘立雪园’许多金银珠宝逃逸无迹,就连宇治哥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他在这。”获原商勤神出鬼没,自山坳间转出来,手中提着一只布袋,丢在他两人面前。“拿此恶人的项上人头跟你赔罪,未知流川兄弟接受否。”
流川骏野瞟向布袋,复又睨向他。
他罔顾朋友的请托,擅自将小蛮送往飞寒楼,尽避失义背信,却是无足挂齿的过错,没想到,他会慎重其事,以此“大礼”弥补,颇令流川骏野敬佩。交友若此,夫复何求?
“你杀了北条叔?”小蛮一向视他如父伯,情愿原谅他的过错,也不肯见他丧命。“你不该杀他的,他是我爹的拜把之交──”
“果真如此,他就更该死,普天之下,没有一个当朋友的,会找人害朋友之子,诬陷朋友之女,贪恋朋友之妻,雇请杀手谋刺他的拜把之交。”他从不滥杀无辜,也绝不放过歹徒。
北条秀次逃至枫桥口那晚,他和他就住宿在同一间客栈里,亲耳听见种种令人齿寒的勾当。他,死有余辜。
小蛮颤抖小手,骇然打开布袋口,一触及那狰狞的眼睛,慌忙偎向流川骏野。“宇治哥哥知道这件事情吗?”
获原君点点头。
“天!那他一定伤心透顶。”她不认为北条宇治会跟他爹一齐设计害她。“记我回去看看他吧。”
流川骏野这次不再表示任何意见。
“我很快就会回来。”不理会获原商勤就在一旁,依恋地送上一记香吻,转身时才惊觉,流川骏野紧握着她纤细柔荑,犹不肯稍懈。“骏野?”
“一昼夜应该足够你来回。”唯恐夜长梦多,还是速去速回较为保险。
“我尽量。”她软语道。
天!流川骏野加强力道,握得她小手隐隐发疼。他需要确切的保证。
“我应你,明日此时一定返回飞寒楼。”小蛮总算硬着心肠踏上归程,奔向“立雪园”。
流川骏野望着她的背影,惶惶中有股不祥的预感。
“你变了。”获原商勤所熟知的剑南楼主向来不屑儿女情长。此刻,他意外地在他眼中看见一缕款款浓情。意外!真是大大出人意表!“但,她值得。”
流川骏野自负一笑,他眼光一向独到,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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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尚未回到“立雪园”,即在骏河畔遭到围杀。试图行凶,正是北条宇治和他的部属。
“宇治哥!”
“不要叫我。”夕阳霞晖掩映下的他,一身的萧索灰败。
“宇治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解释。”反目成仇是她最不愿面对的结果。他们从小一起玩耍、一起习武,情同兄妹,这份情谊她委实割舍不下。
“何必多此一举?杀我父亲凶手是获原商勤,是流川骏野的拜把兄弟,而你和流川骏野──”他切齿一笑,无法承认才短短几个月,小蛮便背弃他们多年旧情,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她变了,不只心变,连外貌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
像蓓蕾初绽,又仿如月兑胎自璞玉的宝石,这样的小蛮予人惊艳也教人心碎。因为她的美丽是为了他!
“所以你认定北条叔的死,是我一手促成的?”他怎可诬蔑她的人格?即使在她得知北条秀次心有不轨时,也从未兴起杀他的念头轼。
他没有回答,因为明知道不是。小蛮的软心肠他是最清楚不过,但,除去这个藉口,他还能假以什么理由回来见她?
天!她可是他日夜悬念的女子,他爱她,爱得铁心刺处,爱得无法自拔呀!
“告诉我,他对你好吗?”
突然提及流川骏野,小蛮不觉一阵赫然。
她脸红了?如此明显的答案,瞎子都猜得到。北条宇治心口忍不住又拧得发疼。
咽了咽唾沫,强使自己振作起来,眼底簇焰一闪即逝,尔后惨然苦笑。
“我……对不起你。”
“为什么?”他明知故问。
“宇治哥!”秀眉轻拢,难忍他刻意要她良心不安。
“受不了了?嫌我太过苛刻?”他别过脸,以叹软表达满月复相思。“回来做什么?等着和成亲?还是闹翻了,他故态复萌,继续沉迷青楼艳妓?”一个他最为崇拜的人,竟横刀夺走他最心爱的人,真是天大的讽刺。
“不,我回来是因惦记着你,北条叔的死,一定对你造成极大的伤害。宇治哥,不必强装坚强,你的苦我们都懂,没有人会怪罪于你,跟我回去吧。”她挪步向前,示好地牵住他的手,就像孩提的时候,他们总能彼此分享心事,伤心难过时相互安慰。
北条宇治一凛,用力扯过她的手,连同她的身躯一起摊埋没怀里。
“宇治哥?!”小蛮惊骇莫名,挣扎着月兑身。
“不要离开我,我需要你,求你……”一个大男人竟呜咽地饮泣了起来。
“想哭,就痛快地哭个够吧,我在这里陪你,哪儿也不去。”任由他抱着,小蛮不再挣扎,此时此刻怎能忍下心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