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便是我同胞弟弟,我──”
“屋外那个呢?”流川骏野耳目聪灵,丁点细微的声响都瞒不过他。“他又是你什么人?”
小蛮由纸窗望出去,果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迅捷翻上檐顶。
“我,我不知道。”是的,她知道,那是北条宇治,宠爱她的宇治大哥也来了,偏偏选的时间不对,遇这个凶恶神煞。
“说谎。”他怒喝。
小蛮毕竟少不更事,欠缺历练的她,口里尽避死不承认,眼睛却骗不了人。
“不肯说实话?很好,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他才一转身,小蛮立即抓住他的衣摆,盈盈跪下。
“不要,我求求你,放了他。”她大病初愈,禁不住连翻折腾,气血上冲,两腮红得以烫,额头也冒出冷汗,身子摇晃地威协着要昏厥过去。
流川骏野一手扣着她的腰际,一手托住她的下颚,轻风骤掠,掀起沁心的幽香,令他尽头一凛。
“他是谁?”肃杀阴鸷的他,坚持问明原委。
“我是……他是我……我的……疼爱我的……”小蛮气若游丝,断断续续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是谁?”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总之,你……要杀他……除非……先杀了我。”气竭地萎在他他身上,口中竟喃喃念着:“宇治大哥……”
流川骏野僵凝在原处许久,才轻轻将她放回榻上,由瓷瓶中倒出一粒“九转碧玉丸”喂进她口中,便即无情地转身离去。
房外的黑衣人并未走远,仍盘据在屋瓦上,伺机而动。
他装作没看见,快步踅向长廊尽处,然后……咨趄地回首……
大胆狂徒,他以为“都银台”是能够轻易来去自如的地方?小蛮最后一句话鞭笞着他、驱策着他,使他产生强烈的好奇,想看清来者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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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小蛮!”宇治抱着她柔软的身躯,低低唤:“你怎么啦?怎么会这样?”他的手抚过他肿胀的脸颊,拭去唇边的血渍,满是浓情绸缪地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天!是哪个该受千刀万剁的畜牲,居然狠得下心把她折磨得不成人样。
小蛮被他一声急过一声的低唤给震醒了,她星眸半张,欣喜地露出惨然的微笑。
“宇治哥。”宛似找到一座温暖安全的避风港,她温驯地偎进他胸口,孱弱地娇喘着。“你不该来,这里太危险了。”
“刀山油锅,只要有你,哪儿我都去。”他噙着泪,用最深沉的抚慰她受创的伤痛。
她有些心慌,忙以双掌抵在他满是男性气息的身躯上,透过衣衫传来的热气,她讶然发觉他的心绪勃然跃动着。
这样亲密的举动令她陌生得有些儿无所适从,他从前也抱过她的,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总爱赖在他身上,要求他做这个、做那个。那时,大家都纯真得不含杂质,不像现在,不像他复杂的眼。
“我不要你为我冒险,宇治哥,你快走,这儿危机四伏,晚了就走不了了。”若非身子仍虚弱无法施展轻功,她拼死也要随他一同回“立雪园”,免得留在这里饱受流川骏野的折磨。
“我带你一起走。”他焦灼地拥着她,怎么也不肯走开。
“别说傻话,我这样子走不到半里路,恐怕就会被流川骏野的鹰犬逮住,徒然连累你。”支起身子,坚决地推开他。
“不!”他重新将她拉回怀里,佛开她覆额的发丝,仓皇寻找她的唇。他想吻她,想得发狂。
“宇治哥?”小蛮惊慌坐起,将身子挪向里边,撇开彼此的距离。
紧要关头,房外廊下忽然传来巨大的脚步声,逐渐向她房里逼近。
“快走,如果你还在乎我,怜疼我,就赶快离开这儿,不要让我为你牵肠挂肚。”她不懂男女情爱,不明白他焦切的神情含蕴着多么深远的心不在焉,只因他缠绵的需索令她无措,才急着赶他走。
“好,我走,但你也必须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我保证不出三天……”
房外的跫音更大更吵杂,几乎掩去他所说的话。
令人不解的是,当北条宇治匆促远去后,那烦人的跫音也莫名的消失了。
小蛮倦极、累极,根本没力气去分析其中是否有蹊跷,已再度昏昏睡去……直到翌日,松蒲信岐率领大批武士粗鲁无礼在闯进寝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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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门拉开!”松蒲信岐大声吆喝。
“松蒲大人清晨到这儿,不知有何贵干?”奉命服侍小蛮的美黛,机伶地档在门口。
“我是专程捉刺客的。根据连日来的调查,所有的线索均指向这个叫小蛮的女子,她嫌疑最大,我要搜她的房门,捉她到议事厅番问。”他伸手推向房门,却被美黛悍然格开。
“你?找死了!”
“小蛮小姐玉体未和愈,此刻仍未更醒。松蒲大人若无确切的证据,请千万别进去打扰。”
“废话!我敢来当然就有十足把握。你再不让开,休怪我连你一齐处决。”他和颜悦色的笑容中摆给上得了台面的人看,至于这些俗鄙下人,向来是不假辞色的。
“既然如此,请──”美黛拉开纸门,旋即退到一旁。
松蒲信岐冷哼一声,谅她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横加阻拦。
他大刺刺地走进房内,登时呆在当场,两粒微凸的眼珠子活似要蹦出来一样,傻盯着房内的四名男子。
“少主?”他惊疑未定,陪着笑脸藉以缓和气氛。
“不错嘛,我以为你老眼昏花,认不出我是流川家的二少爷。”流川骏野和他的三名心月复人高马大地占据了半间寝房。
那森幽的气息一站起来,立刻鼓动着一股慑人氛围,迫令松蒲信岐自心头冷到肢底。
他依旧着一袭白衫袍,骠悍的英气正在说明他是无人能及的一代枭雄。
“少主,信岐不知道少主在这儿,否则……”
“否则你就敢大肆搜索,明目张胆地凌辱一名垂死的病人?”他嗓音低沉,却遮不住恣意衍生,行将沸腾的怒火。
仔细些可约略看出他因一夜未曾合眼,以致眉宇间锁着浓烈的倦意。
若非那缱绻激越,儿女情长的一幕令他反常地牵起内心深处久蛰的柔情,他也不会停立中宵,追缅这近三十载刻意冷脸示人的辛酸岁月,进而发现松蒲信岐这伪君子的卑劣行迳。
“少主误会了,信岐是握有真凭实据才敢登门拿人。”
“什么真凭实据?”流川骏野射出犀利如刀的锐光,警告他不可轻举妄为,否则有他瞧的。
“是大少爷的四件宝物,‘卸月坊’的侍女供称在小蛮小姐的房中发现那四件失窃的宝物。”那是他趁夜派人栽脏给小蛮的,该名侍女正是他的女儿松蒲丽子。
“哪个侍女发现的?叫她过来。”他每个命令都有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松蒲信岐一凛,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她……我派她……出……出城去了,去……”
“去哪儿?”他声音沙哑得仿如蚊蚋。
熟知他的人无不明白,这正是他忍耐极限的时刻,等下来就将有人要倒大楣了。
“去……”连他都没法招架,他女儿当然就更不行了,等不及流川骏野威逼,她恐怕就全盘招供,届时他们一家二十余口绝无幸存的机会。“少主何不先搜查看看,这房里是否真藏的大少爷的宝物?”他企图转移话题,希望流川骏野不要再盯着他追查丽子的下落。
“就算有也不能证明她就是杀害健和的刺客,也许有人嫁祸。一个叫丽子的,喜欢三更半夜潜入人家房里做些下三滥勾当的侍女。丽子,你认得吧?听说你有一个女儿也叫丽子,不晓得是不是刚好就是这名侍女?”流川骏野咄咄进逼,把松蒲信岐吓得顶住墙壁,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