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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恋人 第14页

作者:黄朱碧

唐蓉由著他去,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要把自己完完全全献给最初和最后的恋人。然后陪他共赴黄泉。这一切,她早就盘算好了。

二十二岁也许年轻了些,可她一点也不后悔。能够躺在他怀里,热情而狂野地被需要著,这正是她渴望的。

为他抹去额间的汗水,她悄悄伸手到枕头底下,模索那把她趁乱塞进去的手机。

双手抖得厉害,汗水和泪水汇成一处,已是最后时刻,沉著冷静比什么都重要。

嘿!她的枪呢?

“在找这个吗?”伊藤伏在她身上,笑出一脸邪恶。

“你怎么发现的?”唐蓉背脊一凉,神经全数紧绷起来。

伊藤以指月复按住她的红唇,轻柔拨弄著,直到尽兴了,才缓缓移开。

“有没听过『老虎嘴上拔毛』或『太岁头上动土』这两句形容词?”他调笑地把鱼尾纹挤给她看,“我入这行的时候,你还在穿呢,小老妹。”舍不得就此饶过她,低头含住她诱人的粉红蓓蕾,辗转舌忝舐。

“原来你也是一名杀手?”那她岂不是危在旦夕?

这人,谈这么严肃的话题,居然还有心情蹂躏她。唐蓉气不过,一把推开他。

“你真的是杀手?”如此说来,颜立民真是他杀的喽,那笔酬劳确实该分他一点。

“当然不是,我是你的守护神。”不著痕迹地,他又赖上她的身躯,汲取迷人的芳香,和甘甜的滋味。

错过了五年前那一夜,害他苦苦相思,虚度多少时光,不行,他要一次尝个够。

“你别又——”

“是你说爱我的,忘了吗?”他曳著充满的嗓音,附在她身边低喃。

雷恩上星期只告诉他,大陆方面将派一名情治人员到泰北协助办案,却忘了说明来的将是个妖娆艳丽的性感尤物。

初次在颜立民的晚宴上相遇时,他几乎认不出是她,以前朴拙无邪的小女孩,翻身一变,成了冷艳、浑身杀气腾腾的刽子手。

这五年当中,中共方面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改造,让她彻底地月兑胎换骨?

还好,她对他的锺情依然如昔。伊藤宁可相信她随身携带枪械,纯粹是出于自我防备,以及工作需要。

他压根没想到那把手枪,是要用来对付自己的,因为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她必须杀了他。

夜寒犹存,他暖热的体温绵密包覆著她,却仍敌不过黎明初晓,新的一天带来的悲怆和绝望。

唐蓉环抱著心爱的男人,眼中光焰诡异而坚决。

“我骗你的,像我这种女人怎么可能爱上任何人。”她要用生命记忆他,在天堂或地狱。

伊藤乍闻,不禁一愕。“那么我们这又算什么?一夜风流?”

“这是报答你五年前的施舍,让我得以苟活至今。”唐蓉神情肃穆,伸手推开伊藤,心像秋风里的枝头黄叶一般,无力地痉挛叹息著。

横溢的爱恋,令她变成一名粗心的杀手,她忘了张冀交代的,必须先拍照再扫板机。然而,一切即便重新来过,她还是会选择遗忘,让自己完全沉浸其中,享受伊藤营造出的一波波狂潮。

所以她没有后路,不是杀他就是被杀。

绝望得太尽,反而没有悲哀。唐蓉木然取下肘际的白金链子,交还给伊藤。

“谢谢你。”很有礼貌,但极冷漠。

“谢谢?”他的惊讶如青天霹雳。这算什么?

伊藤把枪丢还给她,“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绝不相信。”

“人心是会变的。”唐蓉心灰意冷,只求速战速决,再拖下去,她怕会抑制不住自己。

“可我的心从没变过。听著,我爱你,无论你编造出任何理由都不能改变我的心意。”不顾她强力挣扎,他仍固执地紧搂著她,“我一直等著你做我的女人。”

唐蓉委实百感交集,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呢?她哭了,悲伤得不能自己。

她作梦也猜想不到这仅是张冀设下的骗局,她只是一只被利用的棋子。

“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零丁漂泊,不打算当人家的女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右手迅捷抄起手枪,下一秒钟,已经顶住他的太阳穴。

伊藤听得一头雾水,事情似乎完全没转圜余地,而他甚至还弄不清楚真相。

“是你的上级领导命令你杀我?”他并不怕死,当年奉雷恩征召为组织效命的那一刻起,他就已学会置生死于度外。他可以水里来,火里去,拿生命开玩笑,惟独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不是,是因为我想杀你。”极致的爱转为无尽的恨,恨他为何现在才出现,恨他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更恨自己身不由己,求助无门。

虽然她动杀念的企图仍不清楚,伊藤亦不信她下得了手。

“那么你就杀吧。”

唐蓉马上转过枪柄,想也不想,就朝自己左胸开了一枪!

莹莹美目,凝睇著他——

伊藤震惊地见她左胸伤口鲜血冒涌,身体、床单、被褥全染红了,一晕一晕地化开来,如一朵朵奇异绽放的妖花……他慌忙用手捣住,紧紧地拥著她。

“原谅我……没有办法担负起如此……沉……重的压力,我……好苦。”

她其实满心欢喜,呵!上苍再也不能捉弄她了。强忍著钻心的疼楚,牙齿把嘴唇咬破了,渗出丝丝鲜血;身体簌簌地颤抖,她把一切悲苦净往肚里吞,只存一个念头:不要闭上眼睛!不要闭上眼睛!

她要把他的形影深深嵌入心底,至灵魂深处,留待来世,才得以在千万人群中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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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好渴!”她渴得犹似一辈子都没喝过水,一身的水分全流干了,整个人干涸得行将龟裂。

唐蓉疲倦透了,在昏睡中,她梦见一辆辆汽车急驶而过,竟没有一辆是她等候的,待等到了她想坐的那一辆车,却因一个犹豫,无情地开走了。然后,所有的人统统走光,连车子也不再来了,地老天荒,只她一个人,枯立街头,等候一部也许永远也不会出现的汽车……

阵阵迷离恍惚的炙痛,令她将醒不醒,挣扎得十分痛苦。

她没有死。

映人眼帘的雪白墙垣,床单,沉沉死气的氛围,明白告诉她,她获救了。

不记得昏迷了多久,仅约略感受得出冬意犹浓。

值班的护上告诉她:

“幸亏吉野教授为你输了一千西西的血,否则你这条命——”

“用他的血?”她荏弱问道。

“当然喽!”偏远地区的小医院,三下五时就闹血荒,她被送来时,又适逢凌晨大伙正休息的时刻,上哪去帮她调血袋过来?

完了,唐蓉把脸转过一旁,双眼阖上,不再张开。原以为千丝万缕,自此一刀两断,尽避缘深情浓,统统留待来生……如果有来生的话。怎知,人算不如天算,上苍再一次戏弄了她。

死不了,就必得活著。前尘“清算”了事,她却无权责难任何人,包括玩弄她于股掌的张冀。

“莫妮卡小姐,有人来看你。”

张冀示意护士小姐暂且离开,便一脸遗憾的表情坐落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唐蓉没跟他假意寒暄,捺著性子等候他发落。

“难为你了。”出乎意表的,他没有责备她,或果决冷酷地一枪了断她,反而温言安慰:“吉野的确不是个容易对付的狠角色,不能一枪毙掉他,让他成为杀人凶手倒也不错。”

他以为唐蓉的枪伤是伊藤造成的,要不然泰国警方怎么会以行凶要犯逮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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