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有空闲还不多练功?小心明天砸了场!”丁柏走过来,刚硬的脸上有丝嘲笑,“你可不比某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得饭吃,有得钱花。”
“你说什么呢?丁柏!”孟红喜站起身,怒瞪他。
“喜儿姑娘。”谢寒萼随手拉住她,气青了丁柏一张脸,孟红喜惊望她,羞怯地垂头。
“其实丁兄说得没错。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谢寒什么事都不懂,给大家添了麻烦,还请见谅。”
“哪里呀!”大木嚷着,憨厚的脸上带着笑,“谢兄弟和阿荻一来,我们的饭菜都香了许多呢!”
孟红喜瞪起眼,叉着腰问:“你是说我烧的菜难吃了?”
“他怎么会那么说呢?”小蝶笑着,温柔的目光不时瞄向丁柏,“快过来吃饭吧!”
谢寒萼偷偷翻了翻白眼,心中暗觉好笑,这都是什么呀!也不知月下老人怎么牵的红线,简直是乱成一团麻了……
途经襄城,孟家班终于到达洛阳。
洛阳是西魏除长安外另一重要城市,繁华热闹绝不逊于建康。
“班主,咱们这次可要大显身手了!演得好,说不定还会进豪门大户表演呢!”孟红喜四处张望,满脸兴奋。幸亏一放好行头,就跑出来逛街,要不然哪儿看得到这些热闹呢?
“是呀!西魏不比南梁,一味的歌舞琴技。咱们杂技班也有机会登上大雅之堂的。”小蝶柔声附和。
孟老爹望着熙攘的人群,叹了一声:“只要能表演,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谢寒萼一笑,劝慰道:“孟老爹,以孟家班的高超技艺,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的。”
“那又能怎样呢!”孟老爹叹道,“若是早个几十年,碰上东昏侯当改,倒是咱们这些耍杂技的好命了!”
“爹!”孟红喜娇嗔,“别再感怀身世了!赶紧找场子吧!”
“是,大家小心点。我看红喜她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小卫喊着,却被越来越挤的人群困住。
拥挤中,数匹骏马飞驰而过,最显眼的白马上竟是一美丽的少女,娇俏的面容却有一双冷漠的眼。
“好大的威风呀!”孟红喜看着凝神注视的谢寒萼,咬牙道,“好没教养!”
“嘘!”身边一中年男子低声道,“小声,让人听到可不得了的。”
谢喊萼淡淡一笑,道:“大叔,那位是哪家小姐?怎么这么大的气派?”
“今天这还算好的。”一青年笑道,“你没瞧见大伙都躲着吗?在洛阳哪个敢得罪李大小姐呢!就算她的马踩死人也不用管的!”
一个少女低吟唱:“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裳逐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叠双。妇女尚如此,男子安可逢!”
“老说她干吗?”中年男人笑道,“要唱,还不如唱咱们的女英雄花木兰呢!”
“花木兰,是谁呀,”孟红喜好奇地问。
“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谢寒萼微笑,“我还记得《木兰诗》里的几句——‘日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日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她凄然一笑,低语:“即使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也免不得思乡情怀,女儿情结。何况我……”
“你说什么?谢寒。”孟红喜望她,略有疑惑。
“没什么!”谢寒萼慌忙露出笑容,“我在说花木兰代父从军,孝心可佳。而且那么勇敢,机智,比我们这些弱书生强得多了!”
“这倒是大实话!”丁柏冷笑,回首瞪她。
“别理他!”孟红喜回瞪他一眼,扯住谢寒萼的手,“你这样斯文有礼的书生比那粗野的臭男人好一百倍!”她低下头,犹豫着又小声加了一句,“我最喜欢你这样的斯文人了……”
谢寒萼皱起眉,简直要晕过去了。
——老天!谁来救她!
第九章
在洛阳的演出很成功,不过数日,整个洛阳都知道城里来了个孟家班。
这天,天气很好,一大早孟家班就如往常一样摆好了场子。但无论大家怎么吆喝,怎样卖力的表演,竟没有一个人靠近,只是远远地瞧着他们。
“老爹,你说洛阳城的人今儿怎么了?干嘛不过来!再这么着,咱们不是白表演了吗?”丁柏终于忍不住了。
“是呀!孟老爹,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呢!”谢寒萼蹲,满头雾水。虽然比帮忙打锣收钱来得轻松,但心里却不是滋味。
“可能有人要砸场子!”孟老爹仰头望天,长叹一声,“都小心着点,要是到了晌午还没人来,就收场吧!”
“响午就收场,不是太早了吗,”一个难听的公鸭嗓插了进来,倒把他们吓了一跳。
谢寒萼仰头看去,倒真是吓了一跳。
好恐怖哇!妖怪?谢寒萼仰着脖子,一时无法反应。
“怎么!瞧着惊讶?别怕,那是昆仑奴。没什么了不起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鲍鸭嗓慢条斯理地道:“请你们看我!我才是老大!是昆仑奴的主人!”
谢寒萼喘了口气,终于把目光从金发巨人身上收回,看向巨人身旁的男人。他的个子也算是高了,但和昆仑奴一比,简直是个小矮子。掩住口,谢寒萼不让自己笑出来。有什么好笑的?人家总比你个子高吧!
“这位爷,有什么吩咐?”孟老爹恭敬地陪着笑脸,却没引起那人的注意。
他望向谢寒萼,冷笑:“你觉得很好笑吗?其实,这没什么好笑的。他再高也是个奴才!大爷再矮也是主子!”
谢寒萼睨着他华丽的衣饰,指上的玉戒,笑起来:“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就好。”那人哼了一声,弹了弹锦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你们哪个作主呀?”
“是小老儿。”孟老爹陪着笑脸。
“是你!”那人又扭头瞧了瞧谢寒萼,“不像啊——算了,我问你,是谁让你们在这儿摆场子的?”
“是马爷。小老儿花了十两银子租了这场空场一个月。”
“十两!倒便宜。”他笑着招手,立刻有人过来,“去找马老三,钱也不必要了,让他在床上躲上十天半月就算了。”
“是,爷。”那人恭声应了离去。却让谢寒萼等人惊了个目瞪口呆。
“老头儿!我告诉你,这块地是姓李的,是我李波李大爷的。”那人掩口打了个哈欠,“虽然你是上当受骗。但你没经本大爷同意就占用,就是不对,这样吧,本大爷也不跟你计较了,交五十两银子,就真是你向本大爷了。”
“五十两!”孟红喜惊呼,“我们哪儿来那么多银子呀!”
“呦!挺俏的妞呀!”李波一笑,“你若没银子,给大爷做九夫人也成啊!”
“王八蛋!你胡说什么?”丁柏大吼。
李波立刻色变:“好啊!今儿倒真是见识了什么叫胆大包天了!居然敢在洛阳骂我李波!真是不想活了……”李波冷笑,“金毛,你还杵在那儿干吗?还不快动手!”
昆仑奴一声不吭,上前就抓丁柏。
丁柏急闪身,居然没避过:“喂!放开我,你这个鬼!”
昆仑奴想了片刻,突然松手,让丁柏摔了个四脚朝天。
“死金毛鬼!看我用飞刀射死你。”丁柏揉着,愤愤地去取飞刀,却被孟老爹拦住。
“李爷,小子无礼。您可别跟他认真。”
“老头儿!你甭说了,告诉你,我李波可从没让人指着鼻子骂过,今儿非得教训他!”
昆仑奴正要再拿人,却突被叫住。
“金毛,住手!”娇喝声起,一匹马驰来,马上的李雍容仍是明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