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海说了,只要爹爹一答应,合欢岛的聘礼很快会送到,他们的婚事会尽快办妥,她是多么地渴望那一刻早日来临啊!
想到他们将永不分开,她的身躯因期待和兴奋,微微颤栗着。
她眼里闪耀着光芒,红晕染上她美丽的双颊,她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再次投进他强壮的怀抱,与他一起度过未来的每一个晨昏。她毫不怀疑,她会爱他一辈子,而他也会爱她一生一世。
“小姐——”
就在她憧憬着未来的幸福时光时,翠云来了,她焦虑地迎了过去。
“怎么样?有看到逸海吗?”
翠云的神情很不安,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没看见,我去老爷院子里找人打听,还没进门,就听下人说,老爷今晚脾气很不好,又是骂人,又是拍桌子,还砸了花瓶……”
“是对逸海发脾气吗?”翠云的话让婉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爹爹会发火?为什么?
“不清楚,不过我去问过守门人,他说看到郭参将走了。”
“走了?”
“是啊,说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走了?”婉儿面色一变,转身就走。
“小姐,你要去哪里?”
“去追他!”婉儿一阵风似的奔下山坡。
她知道他一定是回合欢岛,她不能让他一声不吭地就走掉。
她奔向卫府马厩,马厩小厮不让她牵马。“小姐,夜黑风高,明天再……”
“闪开!”她闯入马厩,快速备马,不理会小厮的絮叨,也不在乎闻讯而来的父亲的阻拦,骑上马出了门。
可是,她追上了郭逸海,却追不回他的心。
他走了,带着对她的怨恨和误会走了,而她始终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
直到今天下午,她才知道,是爹爹无礼粗暴的言行伤害了他。
“他竟敢忘了身份,勾引婉儿。婉儿既单纯又傻气,自以为喜欢他,与他私定终身……”
“就算他武功再高,不过是一介武夫,我要是允了他,怎对得起婉儿她娘?崔家乃书番门第,官宦世家,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我不可能答应!”
下午爹爹对王大人说的话,回响在耳边,她的心痛苦地颤抖着。
她靠向身后的大树,发出既痛苦又怨恨的申吟。
她想停止回忆,停止思考,驱散心头的苦涩滋味,找回冷静与自持。可是顽固的大脑不肯配合,那些声音纠缠着她。
“怕他闹事,我派人带兵抓他,他竟敢反抗……”
第3章(2)
天啦,爹爹羞辱他在先,追杀他在后,难怪他那时候满身血迹。
想起两年前在山道上拦住他时,她在他手臂上看到的伤和身上的血痕,她更加痛苦不堪。父亲怎能做出那样卑鄙的事来?
可是,事实证明平庸无能、胆小怕事的父亲,就是做出了那样的事,他不仅因郭逸海的提亲而大发雷霆,为了斩断郭逸海对她的爱,不惜用卑劣的手段对付他,还欺骗她,让她误以为是郭逸海抛弃了她……
难怪郭逸海恨她,当年她也曾间接伤害了他。想到自己那时对他的态度,她感到懊悔。
今天乍然相见,她感觉他变了好多。
体格更魁梧,表情更严肃,深邃的目光比过去更犀利冷漠。
理智上,她知道应该与他保持距离,可她的心仍强烈的渴望着他,想要重新认识他、靠近他、分享他的欢笑、了解他这两年来的一切……
她不会害怕他的改变,因为她也变了。
那个孤独寂寞,渴望被爱的十六岁女孩,已经消失了。虽然失去郭逸海,带给她很大打击,但她很快地找到了生活的方向,并赢得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的爱护与尊重。
可是,她想重新赢回他……已经太迟了!
“皇帝有心将常安公主许配给郭将军,等平了倭祸,就会下诏。”
王大人的声音再次如重锤般砸在她心上,她心痛欲裂,却仍坚强地对自己说:就算不能找回他的爱,她也要改善与他的关系。
但眼下她得先找父亲谈谈。王世伯今天指责父亲自倭寇犯闽以来,采被动守城的做法,她明白,如果不是王大人在朝廷斡旋,父亲早就丢官了。
她一定要尽力劝说父亲不要再漠视水鬼勾结倭寇的不法行为,否则早晚会惹出大祸。
想到又将与父亲发生争执,她的眉头皱成一团。如果可能,她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去弥补父亲的过失,减少因父亲的失职所带来的灾难。
好在现在领兵的是郭逸海,想起他当年的豪言壮语,她相信他会是个好将军。
忽然,她感到颈后传来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她倏然回头,四周并无异样,依旧是月光笼罩,白雾弥漫。
可是她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觉,于是她慢慢站起身,背靠着树干喝问道:“是谁在那里?”
没人回答,只有头顶的树叶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剑,走出大树阴影,朝四处看了看,依然没发现什么。难道是自己弄错了?
收拾起混乱的思绪,她往山下的南苑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看不见后,刚才她靠过的大树上,才传出一声低叹:“警觉性不差嘛!”
随后,宛若一片落叶般,郭逸海轻盈地从树上跳下来。
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他闷闷地想,她变得更美了。即使像刚才那样坐在那里,不动也不笑,只是安静地坐着,仍透着难以言喻的美丽和端庄。
他忘不了下午在前厅乍然相见时,那对美丽的眸子里闪过的惊喜,可是她把情绪控制得很好,如果不是太过了解她的话,他一定不会察觉。
她确实变了。与十六岁时的天真烂漫相比,她变得更加沉静优雅。如果说两年前她的美丽,还如同含苞欲放的花朵,带着少女的清纯和甜美。如今的她,则已是盛开的花朵,绽放出成熟美艳的魅力。而要命的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深深地被她吸引。
但他得提醒自己,尽避她美丽无比,深深吸引着他,他也不能妄想再去碰触或摘取,因为那朵美丽的花儿不属于他!
因此,当他走上山,发现她在大树下时,他只想躲起来安静地观察她,并不想与她碰面。
哀模着粗糙的树干,他仰头打量着这棵见证他的愚蠢和痴情的大树,嘴角露出嘲弄的笑纹。
那时他实在很蠢,以为只要自已想要,就一定能够得到,只要真心付出,就一定会有所收获。然而,事实粉碎了他的天真。
两年来,他不曾忘记过这里,但也从来没想过要再回到这里。
可现在他来了,因为这里是他的故乡,更因为他的家园和亲人正陷入倭寇手中。
想到家人,他的目光转向月光下的大海,他渴望能看到永宁湾,看到合欢岛。
然而,他看到的只是茫茫海水,渺渺云烟。
令他欣慰的是,这次朝廷不仅派他来泉州领兵,还把大哥调回来担任永宁卫指挥使。
他相信大哥已经获知他来泉州上任的消息,他得尽快去永宁与大哥见面,还要设法去趟合欢岛,了解那里的状况,查明娘和妹妹们……
某种诡异的感觉干扰了他的思绪,他突然转身,机警的目光直刺身后。
夜色下,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山坡上,当认清来者时,他锐光微敛,诧异地问:“你不是离开了吗?””
婉儿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我没有离开,只是像你一样暂时隐身。”
“什么意思?”他问。她的回答出人意料,他不由得想,难道她离开前就已经知道这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