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他接到冉隆升的急召,要他立刻去高州府,有“要事”相商。
对他已经彻底了解的冯君石,对他的召唤只是冷笑,他已经将那夜拾获的“羊皮袋”和自己书写的奏折交由可信的人,送到京城面呈皇上,如今,他不会做任何打草惊蛇的事,因此,他按照冉隆升的要求,前往高州府。
见面后,一切正如同他所想的,冉隆升的“要事”,不过是催促他将其他山洞秘藏的物品送入刺史府。
“我已经说过,那些山洞由我的夫人百合酋长亲手所封,没有她在,谁都无法打开。”他克制着厌恶感,淡淡地说。
“她已经离开很久了,如果她再不回来怎么办?”他闷闷不乐地问,对这个从一开始就很不赏脸的属下恼恨不已,但也奈何不了他。
冯君石严厉地说:“她一定会回来!”
冉隆升见无法左右他,气恼地发了一顿牢骚,而冯君石冷然以待,不予置评。最后他自己也觉得没趣了,便气愤地说:“不管怎样,你必须让她交出秘洞内的东西。她是你的夫人,而你是朝廷命官,应该替朝廷办事,那些东西都是朝廷急征的新税,我等着你尽快将它们送来!”
谈话完,冯君石走出刺史府,正想大吁一口气,却见雷峒村的“快脚”正与蓝谷等人守在门前,不由得一惊:为何一向跟随在大都老身边的“快脚”会出现在这里?
“快脚”一看到他,立刻大步走过来,蓝谷等人紧随其后。
“出了什么事?”看清对方紧绷的神情,冯君石有种不安的感觉。
“是的,出事了。”“快脚”对他说:“骆越人在韦檠带领下,把我们住在虎仔村一带的族人全部抓走,还封了他们的家,抢了他们的财富。大都老亲自去找阮老大,要我来找冯都老,请官府介入。”
“该死的韦檠!”想起地图上的圆圈,冯君石愤怒地想,那小子果真在那个地方闹事了!略一思索,他冷静地问:“他带了多少人?”
“很多,而且奔马关上插满了骆越阮氏的族旗。”
“奔马关?!”他失去冷静地惊呼。“奔马关和虎仔村有何关联?”
“虎仔村就在奔马关下。”
说者无心,听者震惊。“快脚”的一句话让冯君石的心里五味杂陈,原来那个圆心并非虎仔村,而是奔马关!
唉,来此地上任半年多,原以为足迹已踏遍辖区内的每一座山谷,如今才知遗漏尚多。他内心自责着,转身再回刺史府。
“你知道韦檠到底要干什么?”一看到冉隆升,他劈头就问。
因为他的气势迫人,卫兵没敢拦他,而冉隆升见他去而复返,语气尖锐,也是一阵心乱,但仍沉稳地回答:“不知道,我跟他没有来往。”
“没有来往?”冯召石发出冷笑。“大人心知肚明这句话有多么虚假。但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讨论它的虚实,我只要你好好想想,为什么韦檠要在这个时候在奔马关大树族旗?他想干什么?”
“树族旗?我……”冉隆升心虚地白了一张胖脸,想起韦檠向他要“刺史令”时说过是要用它“助其成事”,不由得胆战心惊,不敢多言。
看出他心中有鬼,冯君石厉声道:“事情紧急,你还想一错再错吗?”
冉隆升一惊,结结巴巴地吐了实:“他、他要……嗯,称王!”
“称王?!”
“他本是骆越酋长的继承人……只因长辈与南越族的矛盾而过继瓯越韦酋长,如今,他想……称王……”他战战兢兢地说。
冯君石不想再听自己早已知道的实情,猛地站起身。“把你的府兵给我!”
“什……什么?”他眨巴着眼睛似乎没有听明白。
“我说把刺史府的军队交给我使用,给我刺史令,容我进出附近的郡县。我必须阻止他,否则你我都无法承担后果!”
又是一个要他的“刺史令”的人。冉隆升傲慢地说:“徐参将不会听你的。”
冯君石恼了,一拍桌子指着他的鼻子。“死到临头你还敢敷衍塞责?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以项上脑袋向皇上、向百越人谢罪!”
见他发怒,冉隆升心虚了。冯君石虽然官职比他低,但因为是皇上特拜,由朝廷出衔,因此官品与他相同,都是四品。此刻见他发威,只好照办唤来徐参将。
得知暂时得听从冯君石指挥后,徐参将转向冯君石。“大人有何吩咐?”
冯君石也不含糊,立刻命令他:“集合你的军队,骑马前往奔马关,我们得抓住韦檠,阻止他称王!”
说完,他转身,对立在门口的下属喊。“蓝谷,快速回府召集全部人马!”
很快的,两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分别从高州府和良德太守府出发,能在山路上会合,齐往位于青松岭与云雾山交界处的虎仔村赶去。
尚未到达虎仔村,在七里峡,他们遭到大批埋伏在峡谷内的骆越人,以弓箭、石阵攻击。那些人熟悉地形,动作灵活,又有树林山石做掩护,因此这番攻击给他们造成很大的麻烦。幸好他带来的军队不算太弱,实际损失并不大。一阵对峙后,对方突然撤入山林。
冯君石以为他们是箭矢用罄而逃走,于是想下马检视受伤的士兵。不料就在这时,更多的骆越人叫喊着从峡谷前方向他们冲来,为首的那个长了一口暴凸牙,面相凶狠,举着把明晃晃的大刀笔直扑向他,他急忙调转马头准备迎战。
一道身影彷佛由天而降,挡在他的前面,替他击退了暴凸牙。
当看清楚那人是董浩时,冯君石心头大振,那些在阳光下亮得刺目的刀刃不仅没吓住他,反而让他觉得热血沸腾。他忘记了危险,对身边的将领们发令:“徐参将、蓝谷、孟大山,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阿宏,带几个人,把伤者送上山!”
说着,他取下弓箭,毫不手软地向一个高举铜剑的男人手臂射去。
那男人扔下兵器,抱着胳膊倒下,他则双腿猛夹,一马当先地冲入敌阵。
“魔王”吃痛,昴首怒嘶,扬蹄狂奔,那有力的铁蹄声和暴怒的嘶鸣,立刻将围困着董浩等人的骆越人冲散。
在他的带领下,徐参将和蓝谷指挥着士兵奋勇向前。几番厮杀后,骆越人渐露怯意,最后纷纷逃窜。
冯君石跳下马,拉住满身血迹的董浩。“碧箩呢?她没跟你在一起吗?”
“她很好。”他看看两边陡峭的山坡,忧虑地说:“保护你是我的责任,你有危险我当然要来。韦檠想利用天险消灭你,那些骆越人都是他的忠实族人,我想你最好带蓝谷他们先离开,这里交给我和那个徐大人。”
“你说什么?”冯君石不快地说:“我正是为他们而来,怎能离开?”
冯君石知道恶战还没结束,便迅速整理和补充自己的弓箭。
不久后峡谷口出现了一队快马,但令所有人震惊的是,这次攻向他们的敌人不仅有骆越人,还有着装整齐的西江督护府官兵。
“可恶,他早与他们勾结了!”看着那面西江督护府的帅旗,冯君石愤怒地痛骂,转而对白己的部属说:“现在我们要同时面对孙、卢的军队和骆越人的兵卒,唯有全力反击,才可能拯救自己和村民!”
言毕,他率先发箭,随之蓝谷和徐参将也带着士兵们拉响了弓箭,峡谷中箭矛飞舞,人马奔跑,处于明虚的敌人不时哀号坠地,但很快又有更多的敌军涌来。
敌军仗着人多势众而气焰嚣张,节节逼近,董浩凭借一身奇功,以一档十,一掌一拳地替冯君石化解了一个个险况,蓝谷、孟大山和徐参将及他们的部下也灵活作战。因此,当一轮进攻结束后,虽然敌众我寡,但敌军并未占太大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