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待?哼,别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样。”看着眼前的丫鬟,歆怡脑海里想的是从三岁开始,就饱受她欺凌的叶舒远,不由怒火高炽,冷然道:“你连自己夫君的亲生骨肉,叶府嫡出的大少爷都敢虐待,这些丫鬟、下人算什么?”
再次被她揭短,叶夫人恼羞成怒,很难继续绷着脸皮装斯文,咬牙切齿地说:“满口胡言!你若不是皇上的孙女,我定撕烂你这张惹祸的嘴!”
“可我是皇上的孙女,你也不能撕烂所有人的嘴。”她用直率的、不太好听的语气说:“我是否胡言,你我和所有人都清楚,你休想否认,如果不是爹提早辞官归乡,你根本就不会让叶舒远走进叶府,回自己的家。”
“是的,我确实不打算让他回来。”叶夫人终于凶态毕露,不再掩饰她对叶舒远的憎恶。“叶府这个家是我辛辛苦苦守下来的,本该由我的儿子继承,他凭什么继承?”
歆怡义正词严地回击道:“凭他是叶府嫡出长子,凭他是叶氏家具作坊最好的设计者,更凭他是宽厚仁慈的谦谦君子!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再害人!”
叶夫人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你敢威胁我,很好,我不仅要伤害叶舒远,还要她——”她的手指向地上跪着的丫鬟,歇斯底里地说:“要她死!”
“你不能!”歆怡护在丫鬟身前,挺直身子面对她。
她的目光阴冷地在歆怡脸上打转,忽然抓起身边的一粒果实递给她。“好吧,你如果一定要管这件事,那我们做笔交易。如果你吃掉这粒万年青的果实,我就放过这丫头,不追究其它人的责任,也不为难叶舒远。否则,你立刻离开!”
歆怡接过那粒果实看了看,确定它是万年青的果实没错。可是,她猜测着:这老女人为什么要我吃它呢?难道想害我?
可随即又想,她从未听说过万年青有毒,而这女人虽然狠毒但并不笨。她头上顶着皇孙的金环,这女人要是敢害她,那就是活腻了。而对她来说,吃一粒小小的果子就能救人性命,减少叶舒远的麻烦,那倒值得一试。
“如果我吃下这个果子,而你却不守信用呢?”她问。
叶夫人冷笑。“你当我是什么人?堂堂叶府夫人,既然说了,我就会做到。倒是你,若不敢吃,就给我走出去,别管我的事!”
她张狂的语气激怒了歆怡,她说:“只要你保证遵守承诺,我就吃。”
“行,我保证。”
“格格,不要吃!”门口的秋儿奔进来,但歆怡已经把果子放进嘴里咀嚼。
那果实清苦中带着苔藓的涩味,还可以忍受,于是她吞咽下去。
在她咀嚼时,叶夫人的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到她吞咽后,得意地大笑起来,对围在门口的众奴婢说:“看到了,是大少夫人自己要吃的,我给过她机会选择,没有人逼她吃,现在,你们统统没事了,谢大少夫人去吧。”
被拦在门口的春伢娘等人,一起进来跪在歆怡面前向她表示感谢。
“起……”她想喊他们起来,却忽然感觉口腔内烧灼般地痛,她捂住喉咙转向叶夫人,张嘴想质问她是怎么回事,却无法发出声音。
“格格?!”看到她双手紧抓颈部,张着嘴却没有声音,秋儿吓着了。
“你给格格吃的到底是什么?”秋儿扶着歆怡厉声质问叶夫人,警告道:“你要是敢害格格,皇上定饶不了你!”
“就是万年青的果实,能让她那张讨厌的嘴巴安静,不会要人命。”看到歆怡痛苦的模样,叶夫人也有点惊慌,但仍强作镇静地说。
这时,秋儿看到歆怡的嘴唇开始起水泡,神情非常痛苦,再也顾不上跟那个心机叵测的女人计较,忙着送格格回“凤翥苑”。
“你们,统统干活去!”叶夫人指使仆人们,伹仍有两、三个下人不顾一切地跑出了东院,找叶舒远和叶老爷报信去。
当叶舒远得到消息带着郎中赶回家时,着实吓了一跳,因为一向寂静冷清的“凤翥苑”内挤满了人,从不到这里来的叶老爷、卿姨娘和青梅等人都在这里,还有丫鬟、仆妇、马夫、更夫等一大堆人,他开始以为这些人是来看热闹的,后来才知道大家都是怀着疼惜和关切的心情来看望大少夫人的。
他惊讶,歆怡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赢得了这么多人的关心和尊敬的?当他看到歆怡时,更是惊讶不已,她的嘴唇长满水泡,双颊通红,眼神痛苦。
“歆怡,郎中来了!”他紧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她,可她抽回手,指着桌上的纸笔,等他递给她后,她忍着晕眩,匆匆写道:“此事蹊跷,切勿声张,惊扰京城,叶府遭殃。”随即将纸塞给他,以手势告诉他这是大事,要他照办。
他点头,为她的顾全大局而高兴,可是郎中的结论却让他忧心如焚。
万年青的果实带有毒性,误食后会引起口中、咽喉肿痛,伤害声带,并使人失音致哑,严重者会带来生命危险。
幸好及时治疗,歆怡生命无碍,口内的烧伤也在几天后就治愈了,可是郎中却无法恢复她的声音。
她成了哑巴!这个结果,对歆怡不啻是最大的打击,声音是她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失去了声音,她的生命也在凋谢。
康嬷嬷和秋儿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叶舒远对她的细心呵护更甚从前,而叶老爷责罚了叶夫人,命她独自在佛堂反省一天一夜。可是这些都无法令她振作起来。
叶舒远心痛地看着她一天天地消沉,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快乐的光芒,他痛恨叶夫人的残忍和诡计,发誓一定要治好歆怡,还她清亮的嗓子。
“我会想办法治好你,你一定可以重新开口说话的。”他对她说,在她眼里看到希望的火苗,虽然只是微弱的火苗,但足以带给他动力。
可是他寻访了众多医术高明的郎中,给歆怡服用了不同的药材,却毫无起色。
终于有一天,他兴奋地打听到在西南蛮夷之地有种大洞果,也叫彭大海的果子能治疗失音症,于是他花重金托人帮忙购买。
可是当他将这个消息告诉歆怡时,她黯然摇头,在纸上写了几句诗:
往日夫求慎妇言,今日心意终得全,祸福自有天注定,缄口愔愔奈何天?
读着这充满无奈的诗句,感受着她深沉的痛苦,叶舒远心如刀割。他撕掉那张纸,将她抱在怀里,忏悔的眼泪浸湿了她的鬓发。许多事,只有在失去之后才知道它的可贵。他好恨自己过去曾讨厌她的多言,如今,他愿意用生命换回她美妙的声音,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听她的“粗言率语”。
叶老爷得知儿子打听到大洞果的事后,立刻派了府中的护院竭尽全力去寻找,短短数日,一袋又一袋的大洞果从各地送来。
叶舒远将那状似橄榄、棕色微亮的果子洗净,泡在水中让她饮用。连喝数日,她的嗓子仍毫无进展,她泄气了,可是叶舒远一再鼓励她,督促她继续饮用。
由于叶府的家规甚严,府中一切“丑事”均不得外传,否则违者重罚。加上歆怡为保住叶府安危,不让此事被官府知道,因此她被叶夫人陷害以致失音之事,除了府中的人和素得叶府关照的郎中外,并无人知晓。
因此,叶府两位少爷的比试仍将按计画进行。眼见比试时间就要到了,歆怡振作起来,每日都将那淡而无味的大洞果水当美味饮品喝着,为的是让叶舒远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