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嘛?不准伤害他!”看到他搬动高欢,昭君生气地想阻止他。
“我不会伤害他,我得用这些布条将他的肋骨绑住,否则他好不了!”他不耐地解释,为的是让郡主容许他靠近高欢。
“真的吗?你又不是郎中!”昭君让道给他,语气并不十分确信,如果不是他眼里的泪水和对高欢显而易见的关心,她真的会将他赶走,不让他碰高欢。
尉景擦擦眼睛,一边将布条从高欢身下穿过,缠在他肋下,一边说:“郎中有什么用?我们兄弟从小在军营,这种伤见多了。”
看到他虽然气呼呼的,但每次移动高欢时都非常小心,而且动作熟练,昭君不再怀疑他,她接过春水递来的湿布,敷在他的额头止血,并再次问道:“他为什么要让那些人打他呢?”
“还不都是因为郡主!”尉景冲口而出。
“什么?!”昭君的脸色苍白。“因为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尉景再也不开口,只是专心地做自己的事。
“你快告诉我!”她生气地按住布条,可是一只滚烫的手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高郎,你醒了?!”她惊喜地看向抓住自己的人。
“回去!”高欢双目大张,黝黑的瞳眸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其实他早就醒了,也听到了她跟朋友的对话,对她那样维护自己,他心里不能说不感动,可经过今夜的事,他更加清楚,如果他顺从情感的需要跟她在一起,受到伤害的人将不仅仅是他,而且还有她。一想到她也许会受到自己刚刚经历过的毒打,他就无法忍受。
他的声音低沉,但仍然很有力,这让昭君放心不少,可是他的表情怪异。
“高郎……”她伸出手盖在他的手背上,他却猛地抽开手,并试图坐起来,结果一声闷哼,他倒回枕头上,额头的湿布掉落,伤口因用力而再次流血。
“不要动,你的肋骨断了,你知道吗?”尉景大声训斥他。而昭君也抓起湿布想擦拭他的额头,可是他不顾正在流血的伤口,偏开头不让她碰触。
“请郡主离开!”这次他的声音大了一点,也更加的严厉。虽然从他伤痕累累的脸上她无法看出他的表情,但他显而易见的疏离和冷淡刺痛了昭君的心。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离开。”她不顾他的抗拒,坚持为他擦去血迹。
“什么?”无力挣月兑,他只得看向她,视线立刻与她忧郁的目光胶著难离。
“为什么不还手?我知道你有能力对抗他们。”
他肿胀的眼睑下黝黑的瞳眸发出火一样炽热的光,他的话像秋风中剥离树干的树叶般带著一丝苍凉。“因为我碰了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活该被打!”
昭君明白了他的意思,恍若万箭穿心。她的手搭在他没有受伤的手上,轻柔地捏了捏。“你错了,你碰的正是属于你的东西。”
她的声音很低,但足以让他听见,而她痛苦的眼神在他心上又烙下一道伤痕。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他坚定地说,眼睑沉重地合上。
见此情景,尉景忙对昭君说:“请郡主回去吧,六浑已经清醒,这是好现象。我会好好照顾他。再说,郡主一直在这里,我要如何处理六浑裤子里的伤?”
昭君立刻羞红了脸,高欢则是张开眼睛努力瞪视著朋友表示警告,可惜脸上的瘀伤让他的警告没有任何力量。
昭君退让了,她对高欢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著,她从春水手里接过包了她的信和钱的小包,放在桌上,对尉景说:“这里面有钱,好好照顾他,给他请个好郎中。”
尉景点点头,目送依依不舍的她离去。
第五章
斑欢抓下头上的湿布,用力甩向对面的墙壁,可是力气不足,落在了床前,而他自己则因扯到断裂的肋骨,痛得连抽冷气。
“果真是自作自受!”尉景轻声咒骂著,继续为他将腰肋绑紧。
“你去死吧!”他愤怒地回骂。无法将自己睁开眼睛看到昭君在这里时的那种沮丧说出来。他讨厌让她看到他被人揍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可怜样,他想像个男子汉那样走到地面前、让她离开他的生活,不要再给他和它的生活带来麻烦。可是他的身体不听使唤,他也可以感觉到自己至少有两根肋骨断裂,因为连呼吸时,他都感到剧痛。他不能做所有的事,只能把全部的沮丧都发泄到朋友身上。
“我死了,谁给你请好郎中,谁照顾你啊?”看到他又能生气骂人了,尉景觉得很开心,也就不放弃奚落他的机会。
门外传来脚步声,蔡俊与一个满嘴胡须的中年壮汉进来,他是宫城戍将段成,也是高欢他们的顶头上司。
“小子,这次你又惹了什么麻烦?”段成抬起桌上的灯,凑近床边仔细查看他的伤,皱眉道:“噢,下手可真狠,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得被人揍成这样吗?”
斑欢感到脸上一阵火热,幸好瘀青掩饰了他的羞愧,他清清嗓子,努力想坐起来,可是却失败了,只是稍微变换了个姿势。“段爷,我很抱歉……”
“跟我不必客套。”段成打断他的话,把灯放回桌上,在床边坐下,严肃地看著他。“在怀朔初次见到你时,我就说过你相貌不凡,资质卓异,有朝一日定能出入头地。可是,如果你让自己死在一个妒夫手里,那我会非常失望看错了人!”
斑欢的眼睛不自然地垂下,而他的朋友则十分惊讶。
“段爷,你的意思是,那些人不是恒安王府派来的吗?”尉景瞪著段成问。
蔡俊也很好奇。“他们警告六浑不许靠近郡主,不定王府的人,会是谁?”
“他们当然不是恒安王府的人,不过你们今晚为何在这儿?”段成问,眼睛看著高欢,并立刻明白他知道打他的人是谁,而且他不想让朋友知道。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是有人送信让我们来的。”
“谁送的信?”高欢和段成转向他们,齐口询问。
“不知道,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厮传的口信。”
“那人是谁?”段成再次看著高欢,见后者眼里有与他相同的迷惑,便摇摇头道:“算了,别管那个了。不过你得忘记郡主,留著小命做大事吧!”
段成直率的话正是高欢的希望,但他知道要忘掉郡主,他根本做不到。
***
回到家的昭君心里始终有解不开的结,因此,她没让婢女去睡觉,而是听她说她所看到的高欢被打的经过。
“我一进院子就听到打斗声,从敞开的门窗看到好几个人影在晃动。我不敢进去,就悄悄躲在窗下偷看,看到三个男人围著高欢又骂又打,但他都没有还手。”
“他们骂了些什么?”昭君难以相信他宁愿挨打也不反击。
“奴婢听见‘贱民、臭水沟的烂泥’什么的,其中那个踢他的人还说:‘再敢靠近郡主,就杀了你!’”
昭君浑身一震。“他们果真是因为我而打他?”随即她仿佛寒冷般地抱住自己喃喃地说:“他们是谁?为什么不来找我而去打他,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去找他,要嫁给他的,难道……”昭君忽然一只手捂在嘴巴上,惊惧地说:“难道打他的人是……是我父……”
她的神态吓著了春水,春水伸手抓住她冰凉的手,连声安慰道:“不,那些人不是恒安王府的人,我看到了其中两人的脸,我知道他们是谁。”
“你知道?”昭君反手抓住她,那有力的抓捏让春水感到了疼痛。“快告诉我他们是谁,我一定要告诉父王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