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郎中处,她讨来针线,将自己破烂的衣物好好地缝补整齐,又将散乱的头发梳理好,由于手上的伤,她已经好久没有梳头,现在伤口在复原,她不想再蓬头垢面。就算是丑八怪,也有权利打扮漂亮得体,不是吗?
一个午后,她坐在茅屋内,注视著地上。那里有一群忙碌的蚂蚁,正在辛苦地搬运她吃饭时落在地上的残渣。它们是那么纤细弱小,却因为有彼此相依而显得十分壮大。看著它们一个挨著一个,紧密地站在一起,同心协力将食物一点点地送往它们的“家”,她的眼睛潮湿了。如果她能选择,她愿意成为它们其中的一员。
相互需要,彼此相连,那该是多么引人向往的生活!
“你过来吧!”
一声熟悉得让她心痛的声音将她吓得跳起,盈满眼眶的泪水来不及掩饰地滚落她伤痕斑斑的小脸。
看著站在窄小的门口显得更加高大的葛荣,她的胃部上下翻腾,突然感觉极度虚弱,已经半个多月没跟他碰面,没听到他的声音,今天骤然而至的一切让她恍若做梦。他的一切似乎都与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眼神还是那样遥远,面色依然那么寒冷,曾经带给她火热感情的唇边,再也找不到她熟悉的温柔。
梆荣避开她那双足以让他忘掉一切的眼睛,克制著看到她时心头涌起的那股想要爱她、怜她的感情,冷冷地重复道:“你出来。”
然后他一转身先离开了。
冬雪站在原地稳了稳心神,欣喜地想:他来找我了,还开口跟我说话了!
带著满心的希望,她匆匆走出房门,看到他和珈珞并排站在门前,强子、松子在泉水边,将收好的帐篷绑在马鞍上。
看到她出来,他俩也抬起头来看著她,但并没有走过来。
“带她上马。”葛荣冷冷地对身边的珈珞说。
珈珞立刻冲著呆立在草屋前的她喊道:“过来上马吧,我们俩共骑。”
“我们……去哪里?”看到她,冬雪感到惊惧。
“去哪里?当然是下山,你以为我们可以永远躲在这里吗?”珈珞拉著马走过来,很不耐烦地说。
“我可以自己骑马吗?”冬雪看著葛荣问,却因他以比对待陌生人还冷漠的态度对待她而心碎不已。
“不可以!”葛荣说著,仿彿无法忍受她似的大步离开了她们,头都不回地命令道:“动作快点!”
等葛荣走开,确信没有人能听见时,珈珞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快上马!要不是因为王上,我才不会靠近你半步呢!再敢挑三拣四,我就给你好看!”
她的言辞阴毒无比,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却似灿烂鲜花。
“不,我不跟你共骑!”冬雪坚决地说,绝不愿与这样恶毒的女人共骑。
珈珞假装整理马鞍,避开其他男人的目光,狠狠瞪她一眼,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丑八怪!如今连做人质的资格都没了,还想勾引谁?”
冬雪仿彿无法呼吸似的猛地抽了口冷气。“你、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报复完成!”珈珞眯起眼睛,看看泉水边忙著给饮水的马上鞍的男人,挖苦道:“回去勾引你的哥哥吧!希望他会很高兴看到你!”
“坏女人!”冬雪面色苍白,脚步飘忽,她抓住身后的门支撑著身子。“你撒谎,我不会回去,永远不!”
珈珞以看到她的痛苦为乐事,当发现那些伤疤并没有让她的美丽失色时,她恨得心痛,于是更加冷酷地给她一击。“由不得你,因为是王上要你滚蛋!看到你,让他感到恶心!”
骤然之间,太阳失去了光明,天空失去了颜色,山水失去了声音,冬雪的希望在这一瞬间破灭。
“珈珞?!”葛荣牵著马大声催她们。
“这就好。”珈珞只好先上马,将马引到冬雪面前低声命令道:“上来!”
可是冬雪没有反应。
珈珞生气地弯下腰,抓著她的腰带将毫无反抗的她提上马背。
冬雪的身子软软地挂在马鞍上,弯成一种痛苦的弧形。
“没用的女人,坐起来!”珈珞恼羞成怒地用指头往她身上猛掐,可是她只是瑟缩了一下,并没有反抗。
“起来!”珈珞气极了,抓起她的长发乱扯。
“珈珞,你干什么?!”葛荣走来,粗大的嗓门告诉她,他生气了。
珈珞赶快收手。“她不肯坐起来,我们就这样走吧!”
说著她一扯缰绳就要起步,但马的辔头被葛荣拉住。
“扶起她!”他冰冷犀利的双眸让珈珞不敢违抗,极不情愿地将她拉起来,强行分开她的双腿,迫使她坐起来。
冬雪的身躯不稳地摇晃,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那些初愈的伤疤发出惊人的粉红色光芒。
而她无神的眼睛与葛荣深邃的眼睛相对时忽然一亮。
“你……”她抓住缰绳,稳住了摇摇晃晃的身子,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却因疤痕的拉扯,形成一个令人难受的扭曲的苦笑。
梆荣克制著自己在看到那个笑容时心中的痛,放开马,转开了眼。
她眼中含著泪,声音却出奇平静地说:“你做到了——我的心,我的身子,我的容貌都毁了,谢谢你让我得到解月兑!”
很久没再出现的罪恶感强烈地袭上葛荣的心头,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也为了证明自己能离开她,他同样冷然一笑。
“怎么?你现在是在为这个感到伤心和吃惊吗?”他不疾不徐地说:“你难道不知道我当初绑架你是为了什么吗?别说我欺骗了你,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真实的一切,无论今天你的感觉怎样,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他锐利的目光直射她的心底,他无情的宣告令她心碎。此刻,她好后悔曾经对他承认自己爱上了他。
“是的,我的选择。”她讽刺道:“从在‘雪祈坊’帮你月兑险的那一刻起,我就选择了错误的路,我认命,也希望你永远带著报复成功的快乐活下去!”
说完,不等身后的珈珞发出指令,她抓起缰绳一抖,双脚猛踢马月复,马立刻大步扬蹄地奔向前方。
珈珞想抢回对马的控制权,但很快就发现,在控制马的方面,她远不是冬雪的对手,如果她不想被甩到马下,就不得不抓住冬雪的腰。
“站住!”葛荣在她们身后喊。“珈珞,拉住马!”
可是此刻的珈珞自顾不暇,如何能执行他的命令?
这是一个树木茂密的山谷,四周都是起伏的山峦,没有人家,没有车道。满山遍野的灌木花草将也许曾经有过的、被人马践踏出来的小路完全覆盖,冬雪迷失在这一片片、一重重的绿色大山里。
她什么都不想地催促著马,只想逃离将她的心撕成碎片的男人,逃离一场噩梦,根本没有考虑要去哪里。
“你想找死吗?快停下来!停下!”
珈珞被狂奔的马吓得冷汗绵绵,尤其冬雪坠马时的惨样和脸上遗留下的可怕疤痕不停地在她眼前出现,让她恐惧得只能闭眼尖叫,却不敢放开紧扣在冬雪肩上的双手。
她的手指抓痛了冬雪,可是却不能阻止马速。
冲下一个又一个山坡,进入山林中一片半圆形的空地时,一阵“踏踏”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想到来者是谁,冬雪更加用力地催马,而珈珞也叫得更凶了。
“你想死的话,就自己去死吧,干嘛要拖著我呢?”她的声音里竟然带著让冬雪惊讶的哭腔,这让冬雪有丝诧异。
“冬雪,停下!”
身后传来熟悉的吼叫声,虽然在纷杂的马蹄和山风中,那声音不是很响亮,但却像给了冬雪一记重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