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王爷的闹场,新小夏姑娘的四周恢复了快乐笑声,四季楼重拾莺歌燕舞、雀呢鸟喃的旖旎春光,好事的嫖客们则各自争相传播独家消息……
无人知道四季夫人与王爷究竟说了什么,王爷因何而放弃复仇离去。
那是一场只有他二人知道的心灵交锋。
“王爷是真心喜欢小夏吗?”将他请进西厢房后,四季夫人低声问。
“没错!”他明确地回答。曾经他也像其他人所预言的那样,相信自己永远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但现在他知道他们都错了,因为他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一个人,一个清纯美丽的女人!
“那就请王爷不要再苦苦相逼,否则她只有一死!”
一双如刀的俊目劈来。“大胆刁妇,本王以实相告,你竟敢满口胡言!”
“王爷恕罪!J四季夫人当即双膝跪地,伹久经风霜的眼睛仍直视着王爷冷硬的双目,高兴地看到其中的惶恐,心想如今能阻止王爷疯狂言行的也只有小姐了。
“说完你的话!”弘书低暍。
“谢王爷!”四季夫人双手伏地垂首道:“小夏姑娘已兑现了对王爷的承诺,如今逃走正是为了结束与王爷的纠缠,如果王爷不放过她,那她只有一……”
“不许说那个字!”弘昼面色发白地阻止她说出“死”字,一向好扮死人的他竟然有怕“死”的一天,他惊诧,却无暇细思。“说理由!”
看到面色苍白、神情凄惶的王爷,四季夫人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小姐。而今天清早在老东家府上拒绝服药的小姐,不也带着同样的神情宣称喜欢他吗?
她世故的眼睛早已将这两个不可能相守的人看透,不由带着同情地叹气道:“王爷应该知道,小夏是纯洁美好的姑娘,昨夜她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给了爷,可是又在清晨逃走了,这是为什么?依奴家看来,那是因为她也喜欢爷。可是她知道与王爷的身分地位不配,王爷永远只会把她当青楼女子看,就算再喜欢也是不能长久,因此她害怕。”
“喜欢我为何要害怕,甚至逃走?”弘昼的嘴角严厉地抿起,心被划了一刀。他不要她怕他,世上所有的人怕他他都无所谓,可那不包括她。
“因为喜欢才会害怕,因为害怕所以逃走。王爷,您是聪明人,难道这样的事情还看不明白?如果您连她躲藏起来都不允许,她还能活吗?”
四季夫人的话戳到弘昼的痛:她宁愿死都不要跟他在一起!
那颗总是骄傲地高昂着的头颅垂下了,但随即又坚定地说:“不,她不应该害怕,更不应该逃走,我永远不会伤害她,我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他颓然失色的眼神吓坏了四季夫人,她几乎忍不住要告诉他子灵的事了,可是对老东家的忠诚让她缄口。
她转换一种方式劝导他。“王爷既然不要其他姑娘,那就请您先回吧,奴家如有任何小夏的消息自会差人前去王府通报。”
这话给他带来一点希望。没错,小夏姑娘是四季楼的摇钱树,四季楼不会轻易让她跑掉!
“她叫什么名字?”沉吟片刻后,王爷的目光再次恢复锐利与精明。“别再告诉我她叫小夏,既然有另一个女人叫那名字,就说明她有自己的名字。”
四季夫人没防着他会问这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若告诉我她的名字和身世,我就放过四季楼!”他严厉地说。
四季夫人略一沉思,毅然回答道:“她叫灵儿,她的家世奴家确实不知,她是我的手下从江南辗转买来的。”
弘昼立刻抓住了漏洞。“江南?那她说话的口音为何是纯然京腔?”
好个精明的王爷!四季夫人暗自一叹,反守为攻地说:“王爷难道不知,无论在何地,烟花柳巷的女孩儿们谁不是被人从五湖四海买卖来去的?”
她的解释漏洞百出,但也算符合事实,再加上看出她不会再多说一个字,弘昼也就无意再循此追问,改为旁敲侧击地询问。“嬷嬷想如何寻找?”
久混风月场的四季夫人同样精明,并善周旋,顿时对他嫣然一笑。“王爷放心,只要您不苦苦追寻,她自会慢慢放松警戒,那样就算我们不去寻找,她也会自动回来,毕竟她还能到哪里去呢?”
四季夫人的话给了他几分安慰,几分鼓励,但也让他更加担心。
是啊,她能到哪里去呢?想到那个单纯甜蜜的女孩正没有保护,没有依靠地流落在茫茫人海中,他的心就无法安宁,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难道他真的能就此放弃她吗?不,他一定要找到她,以自己的方式!
不过四季夫人提醒得对,他不能公开地以恐吓的手段寻找她,那样只会将她越逼越远,甚至真会逼她走上绝路,他要悄悄地寻找她。
尽避知道四季夫人仍隐瞒了很多事,但他不会真的摧毁四季楼来逼她,因为那样做就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辜负了灵儿的期望,那是他不愿意的。
黑夜降临,燥热的空气和主子阴郁的情绪让王府内更显沉闷安静。
弘昼半躺在椅子上,隔着纱窗凝望高悬天空的月亮,脑子里全是美丽的身影,娇憨的笑容和率真的语言。
“灵儿?灵儿?”他重复着这个对他来说具有特殊意义的名字,觉得这名字与那个可爱的女孩十分吻合。
如水的月光流转,夜更深了,可他毫无睡意。昨夜与灵儿在一起的每个细节都像刀琢斧凿般深深刻印在脑海里,在那个单纯又热情的美丽女孩身上,他感受到了身体内某些东西的死亡和某些东西的新生。他不会让她从自己的生命中消逝。
“灵儿!”他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对着明月无声地说:“这次,看咱们俩谁会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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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和亲王爷辗转难眠时,东城外的俞家宅子里,俞子灵倒是幽幽地醒来了。也许因为好几天的不安在回到家后得到了全然的释放、也或许因为她实在太累了、更或者是她隐约想藉睡眠遗忘所有的事,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一觉她睡得够长!
睁开眼睛,她很快确定导致自己忽然醒来的原因,于是下床出了房门。
一出门就看见丫鬟芹芬正靠在外屋的床头上酣睡,子灵替她拉好被单后匆匆往茅房跑去。
从茅房出来后,她又穿过寂静的庭院,想到厨房去找点东西吃,才绕过厢房,就看到爹爹的大书房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谁不睡觉待在爹爹的书房呢?她心里想着往那儿走去。
站在半敞的窗外往里一瞧,她吃了一惊,爹爹正独坐在灯前发愣。
“爹!”她推开门跑进去,像往常那样坐在爹爹身侧的矮脚凳上,趴在他膝盖上问:“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鲁叔呢?哥哥们呢?怎么没人陪着您呢?”
“他们都睡了,爹睡不着,来这里坐坐。”俞万开的声音低沉。
子灵担忧又内疚地说:“爹爹,是灵儿让爹爹睡不着吗?”
“唉!”俞万开一声长叹代替了千言万语,聪明的子灵又怎能听不出呢?
看着爹爹一向有神的眼睛毫无光彩,她心如刀割,都是自己给爹娘和家人带来的痛苦。她懊悔又伤心地抱着爹爹,哽咽地说:“是灵儿伤了您的心……”
她流着泪拉起爹爹的手拍打自己的脸。“灵儿任性,不听爹爹的话,丢了俞家的脸,爹爹打灵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