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眉头一挑,揶揄道:“你终于认可我这个‘混蛋’的想法了?”
想起自己先前骂他的话,云珊有点尴尬。“我那时是说气话。”
黑鹰不语,微笑看着她,她赶紧补充道:“好吧,我道歉,是我说错了话。”
“我没有要你道歉,只要你明白道理就好。”
“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急忙为自己辩护,生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你得承认你有时确实很固执。”
他的话让云珊一愣,想否认,可想想与他相识后的种种经历,心里也觉得满有趣的。她一向被师傅和氓山叔叔认为是最懂事讲理的一个人,可是为什么遇到他以后,自己也变得很不讲理了呢?
细细回想一下,好像自己的“不讲理”都只有针对他。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斜眼看他,在心里问自己。也许是因为他有时冷漠得让人生气,有时又霸道得让人想反抗。是的,就是这个原因。
想想他的个性,她相信自己找到了原因。
深夜,气温骤降,湖边的风很大。虽然他们选择坐在岩石下,巨大的石头遮挡了不少风力,但还是冷嗖嗖的。
“很冷吗?”
黑鹰乍然一问让昏昏欲睡的云珊猛醒,发现自己抱着双臂蜷缩着身体时,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不,不冷,别忘记,我是在雪岭长大的,不怕冷。”
说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意识到失态时,又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累了吧?”黑鹰用下巴比比自己的肩膀。“靠着我,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不要,我要盯着那些家伙。”
“有我就行,你睡会儿。”知道她在逞强,黑鹰往她身边靠过来。
“不用,我不累,你受了伤才该好好休息,这几夜你就……”
“不要跟我争!”黑鹰低声一喝。
她立刻瞪起了眼睛斥责道:“不识好歹的男人!我是关心你,你才不讲理!”
黑鹰知道这女人与他一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角色,于是口气微缓。“是我态度不好,谢谢你的关心,可是我不想睡,而你确实累了,既然这样何必硬撑呢?”
他的神情与往日都不一样,似乎柔和了许多,云珊知道他同样是在关心自己,不觉心里暖乎乎的,便不再言语。
黑鹰再指指她身上。“你包袱里的斗篷,取出来穿上。”
“用不着。”
“用得着!天亮前会更冷。”黑鹰神态依然温柔,但口气坚决。
原以为她还会跟他争执一番的,没想到她只是很不满地瞅了他一眼,就解下背上的包袱,照他说的取出了那件斗篷。
“啊,这是雪豹皮?”她抚模着雪白皮毛上一圈圈美丽的棕色花斑问。
“没错,是雪豹皮。”黑鹰看出她喜欢,心里自然十分欢喜。
“哪儿来的?”久居雪岭的她知道机敏凶悍的雪豹和可爱美丽的雪鸡都生活在气候严寒的雪线之上,是极难寻觅的猎物。
“别人送的。”他淡笑回答,没有说那是他在雪山救了一个被困雪洞中的猎人后,那人送给他的礼物。
“这是你的吗?”云珊抖开斗篷,立即否决了自己的说法。“太小了,不会是你的。”她眼珠一转。“是你夫人的?”
黑鹰摇摇头。“我没有成亲。”
“真的吗?”云珊双手抱着皮裘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还没成亲?”
她毫不掩饰的惊讶表情让黑鹰很好笑。“我没成亲你觉得难以相信吗?”
云珊虽然为人冷静,但毕竟年轻单纯,便诚实地说:“是啊,你这个年纪不是都该成家,儿女成群了吗?”
“我很老吗?”黑鹰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在她眼里的形象,并且也不介意跟她说这些他通常绝不跟人讨论的话题。
云珊仔细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评估似的上下把他扫遍后,皱着眉头说:“嗯,反正不年轻就是了。”
在她的注视下,黑鹰情不自禁地抬起没有受伤的胳膊,用手模模自己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胡子该刮了,脸也该好好洗洗了……
“胡子不算长,五官也很俊朗,如果经常笑,你看起来会比较年轻。”她认真地评价着,并给他个良心建议。“你是该找个好女人成家了。”
云珊率真的评语让他开心,可她的建议也提醒他今夜流露了太多的私人情绪,他立刻沉着脸放下手,低声训斥她。“胡说八道什么?快穿上斗篷睡觉!”
这个男人变脸的速度真是比小孩子还快!云珊忿忿不平地想,顿时很不满地瞪着他说:“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既然说好话不愿听,那我就说坏话好了。你是个丑八怪,比八煞更丑,比九头鸟更怪,这样可以了吧?”
说完她一甩斗篷披在身上,再把帽兜拉下将自己连头带脸地盖住,然后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不再理睬这个难懂的男人!
而穿上柔软温暖的斗篷,闭上眼睛,她很快就忘记生气,沉入了梦乡。
确定她睡着了,黑鹰终于舒了口气,并发现自己正在微笑,不是他惯有的冷酷的微笑,而是温柔的笑。
看着身边蜷缩成一团的白色身影,他悄悄伸出没受伤的右臂,将她揽靠在自己身上,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一接触到散发着热力的身体,睡着的人儿立刻自动转着头颅,在他胸前找到更温暖舒适的位置,然后继续沉睡。
等她安静后,黑鹰小心地拉严斗篷,搂着她纤细柔软的身体,感叹这真是个无处不让他惊奇的女人。她不仅能以轻轻一瞥打动他冰封的心,更能用无伪的纯情引出他深埋在心底的各种情绪,让他做或说些连他自己都惊讶的事情来。
再次想起湖边山崖上的亲吻,他明白自己除掉八煞后就远离她的打算是绝对行不通的,因为他已经没有把握能控制住越来越渴望她的心。
不管怎样,等事情结束后,他一定要跟她好好谈谈她与他的未来。
想到未来,他的心思转到了眼前棘手的情形。是的,要想与珊儿有未来,他得先除八煞,把龚易洲的宝物找到。
水仙洞?他望着湖水沉思,他非常熟悉这一带,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在记忆里搜索以往去过或听说过的地方,他都想不起有这么一个地方。
云珊提出先到水仙洞寻找玉玺的想法很合他意,但他怀疑是否真有“水仙洞”存在。万一那根本就是八煞用来迷惑人的幌子呢?
现在时间紧,被动的跟踪并非好办法,探明“水仙洞”的虚实很重要。
他在心里玩味着“水仙洞”三个字,从字面判断,这应该是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而且,既然他们三日后会合此地,那么,这个地方应该不会很远。
他反复思考着,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他该去趟丁堡城?
丁堡城是北庭都护府所辖的一个镇,如今那里管事的静塞军参军郝干佑,曾是他多年前的下属,两人交情不浅。干佑是土生土长的北庭人,又驻守此地多年,应该更熟悉情况,从他那里或许能打听到水仙洞。
然而就在这时,他眼前不经意出现了一双带着乞求与负罪的泪眼。
“真见鬼!”他皱着眉头将脑子里的影像驱散,并摇头否定了这个刚起的念头。“算了,还是安心守在这里等着跟踪吧!”
就在他思绪方定时,一阵寒冷的山风吹来,埋在他胸前的头颅在他衣领间蹭了蹭,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并未醒来的云珊咕哝着往他肩窝里拱了拱,看样子是在寻找温暖,帽兜歪到了脑后,半边面颊贴着他宽厚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