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月!”罗宏擎提高了嗓音。爱她并不意味着可以纵容她的蛮横无理,于是他严厉地制止她。
他突然改变的语气和脸色并没有吓着啸月,反而刺激了她。
她一掌打在他肩上。“你这个说谎的骗子,我为什么要跟你讲理?”
“我什么时候骗过妳?”罗宏擎可不愿承担这样的罪名。
“天天在骗!”她一件一件的指控他。
“你说你不跟女人做朋友,可是那个猪呀、羊啊的女人就是你的朋友!你说你忙,所以我每日来这里你都不理我,可是却有时间跟她说说笑笑、玩得自在!你说你会好好对我,可是你根本就没有!你见到我不是教训就是冷脸……”
她说一句,揍他一拳,眼睛也越说越红,心里的委屈也越说越甚。
气恼中,她又觉得自己好可怜,被他冷落、被他轻视。还以为三天不见他,他会有点想她,没想到却在这里陪女人说笑!
自己简直就是跑到这里来自讨没趣,她秦啸月何时落到了如此可悲的地步?
伤心失望间,她用力挣扎。“放开我,算我傻,以后我再也不来找你了!”
她在猛然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很大,但罗宏擎还是把她稳稳地控制在怀里。
“妳先不要闹,听我说……”
“不听!你只会骗人!”挣月兑不了,啸月冷冷地瞅着他。
她的眼神和始终桀惊不驯的样子终于惹火了罗宏擎。由于爱她,他一再忍让,可是今天他很忙,外面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
他刚迎接来的、既是他的恩师也是他顶头上司的杨大人还在来远行馆等着他的拜见;他得去巡查,为数日后即将到来的各国贡使做准备,还有训练、巡海……很多事!
可她却一直跟他闹脾气,不肯安静听他说话,这让他失去了耐心。
他猛地站起身,将她很不温柔地放在椅子上,用更加冰冷的语气道:“妳什么都不听我说,那好,我听妳说!妳告诉我,妳是我什么人,为什么我只能对妳好,不能对杨姑娘好?”
他的话立刻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啸月不闹了,而且脸色唰地变得苍白。
“我、我是你的朋友……”她下意识地回答。
“我告诉过妳,我不和女人做朋友!”他严厉地说着,低下头整理身上被扯乱的衣服。
他知道自己的话一定会让她难过,可为了让她冷静,也为了让她“懂规矩”,他不得不保持冷硬的态度,并不看她的脸,怕自己心软。
“杨姑娘是我的恩师杨大人之女。”他继续说:“今天杨大人做为朝廷钦差大臣,刚从京城来此,她是我的客人,不是我的朋友。妳像那样攻击我的客人,是无礼的,也是不被允许的,知道吗?”
啸月坐在那里如同泥塑人儿般,他像对待一个无知顽童似的训斥她,那毫无情感的言辞对她来说并不陌生,那就像他这样有身分地位的人会说的话,而不是她的罗大哥会说的话!
于是当他终于将目光转向她时,她垂下头避开了,因为他的眼神冷冽的让人心寒,她不再有兴趣跟他说话。
看着她的脸色,罗宏擎果真后侮了,可是他的个性一向果决冷傲,只是因为对啸月,他才变得优柔寡断起来,所以此刻他既然话已出口,就不想妥协。
“现在我得走了,妳先回家去,晚上我会去……”
不等他把话说完,啸月已经跳下椅子,往门口走去。
“啸月!”罗宏擎身子一晃挡在她前面。
她站住,抬头看着他,她无神的目光让罗宏擎心里一痛,忍不住举起手,用手背轻轻抚模她的面颊,想让它恢复红润光泽,可是被她一偏头,避过了。
他默然垂手。
这时门开了,黄茳站在门口说:“大人,该去拜见杨大人了。”
啸月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出了门。来到大厅外的台阶上,看到那位杨姑娘正坐在台阶前的石凳上,身边是陈生和另外两个她没见过的卫兵。
见她出来,杨姑娘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啸月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中规中矩地将双手抱在腰侧,对她屈身行了个礼说:“杨姑娘恕罪,刚才是啸月无礼,多有得罪!”
她突然行此大礼,不仅让杨姑娘大感诧异,就连跟随她出来、站在台阶上的罗宏擎和其他人也为之惊叹不已。
杨姑娘急忙站起身,对她说:“秦妹妹不必介意,那不过是小事一桩。”
啸月低着头,再对她行礼道:“谢姐姐宽容之德,啸月告辞了。”
话说完,她直起身往院外走去,五儿急忙给大家行了个礼,跟随在她身后。
“大人,秦姑娘怎么啦?”黄茳不放心地问,就连陈生也带着关切的神情走了过来。
自从认识啸月以来,他们从来没见过她像这样文静礼貌,却又死气沉沉的样子,为此不免感到担心。
“没事,我们走吧。”同样心绪难安的罗宏擎挥手阻止他们再问,转身招呼着杨姑娘往前厅走去。
出了戒然居的门,啸月走得很慢,她的心情很乱,也很后悔自己的冲动。
正像嫂子说过的,她自小虽然顽皮,但乖巧懂事,讨人喜欢。可是她今天的表现像极了没有理性,没有教养的村野民妇,更像极了嘴尖心毒的妒妇!
罗宏擎说的话如同刀刻斧凿般划着她的心,想起那些字眼,她的心就如撕裂般地痛,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话会带给她这样的痛苦?
罢走上鹊鸟桥,迎面来了两个头围黑巾,肩扛大麻袋的黑衣男人,啸月心想这准是要送货进市舶库去的脚夫。
鹊鸟桥桥头的正面是通往市舶司的大路,右侧是堆放货物的市舶库,左侧则是接待外宾的官驿“来远行馆”。于是她和五儿自然地往桥边站,给他们让路。
可是让啸月和五儿措手不及的是,那两个蒙面黑衣人走到她们身边时,忽然将肩上的麻袋拋下了桥,其中一人抓住了啸月,另一人则一掌打倒五儿。
啸月还没来得及喊,就被捂住了口鼻,被那两人合力拖抱下了石桥。
“救命哪!有坏蛋绑我家姑娘啦!”被吓呆了的五儿看到啸月被人抱走,顾不上爬起来就扯着嗓门大喊起来,可是此刻桥上根本没有行人。
到来远行馆拜见钦差大臣的罗宏擎刚走进大厅,就听到外面传来五儿惊恐万状的呼救声,他浑身一震,立刻冲出了行馆。
“大人,快、快救姑娘,那两个男人抱走了她!”五儿哭喊地指着桥下。
罗宏擎来不及说话,立刻从桥上跳了下去,黄茳、陈生自然也不慢,纷纷随他跃下石桥,落在护河堤上。
桥墩下早已没了人,潮湿泥泞的地上有很杂乱的脚印,还有两只装着破帆的麻袋和一根缆绳。
看来绳子是要用来绑人的,只因五儿的喊叫让他们只顾匆忙逃跑。
“快追,前头一定有船!”罗宏擎抓起那根绳子,率先沿着脚印往前奔去。
春季的河边,齐腰高的绿苇和不知名的茅草根柔叶茂,一蓬蓬地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但凭借他们的武功,前面的人哪里能跑得了?不过一会儿工夫,两个黑衣人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线。
“站住!”罗宏擎高喊。
可那两人只是死命地跑,看到后面的人越追越近,也许是知道无法得手了,他们只得将手里的“猎物”一扔,快速往前跑。
这时,一艘早已隐藏在弯道草丛里的小船出现接应他们,等他们一跳上去,小船立刻起帆逃离。
跑在最前头的罗宏擎见状,立即停住脚将手中的绳子打了个活套,用力拋向逃跑的小船。绳索准确地套住了桅杆,黄茳过来与他合力拉绳,想将船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