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红一听骆夫人会来,一下子就慌了,赶紧去替傅悠柔取来衣服,想替她换上,可是她才一转身,就看到玫娘急匆匆地进了门。
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傅悠柔和青红顿时傻了眼。
玫娘看着长椅上的“床铺”和呆坐其上的“少夫人”,脸色霎时变得冰冷。当初夫人信得过她,让她在婚礼次日清晨来查验洞房,是她向夫人报告新人“衾枕和拥,相处甚欢”的。
可就在刚才,表姑娘跑去告诉夫人,说少爷与少夫人并未圆房,一直分床而眠。夫人当即大发脾气,还训斥了她。
那时她还不相信,因为她亲自看见过少爷与少夫人相拥睡在床上。可现在,面对眼前的一切,她知道自己果真是被骗了,不由心里怨忿。
“少夫人请随奴婢去见夫人。”她双眼下垂,冷冰冰地说。
看着她的面孔,傅悠柔的心凉了。
“玫娘,少夫人没有错……”青红急于替主人解释。
可玫娘不让她说完,冷然道:“怎么没有错?就连青红妳也有护主不周之过!妳居然连我也敢骗?是谁告诉我少爷与少夫人相处得很好,恩爱有加的?”
玫娘的话令青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她仍担心地替傅悠柔求情。“少爷真的对少夫人妤了很多,求玫娘帮忙说说情。”
“想都不要想,有什么话,自己去对夫人说!”玫娘此刻正有气没地方出,这个丫头还敢来利用她,作梦!
青红想再求她,但傅悠柔阻止了她,从椅子上下来,来不及更衣,随意将头发拢在身后,便跟随玫娘离开南院,往北院小厅走去。
小厅里人不多,除了告状的樊苗苗外,就只有骆夫人和平常总跟随在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但是气氛十分低沉。
当傅悠柔跟随玫娘进去时,见婆婆正挺直着腰板站在大桌子旁,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该死的,居然敢如此戏弄、敷衍我,他们真以为我老了、聋了、瞎了,管不了他们了吗?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我要他们好看!”
“就是,要她好看!”樊苗苗落井下石地说:“姑妈,表哥从一开始就不想要那个哑巴女人,是妳逼他娶的,现在妳知道了,表哥根本就不会让那个女人给妳生孙子!而且那女人居然敢为了留在这里当少夫人而欺瞒妳,实在可恶!”
这番话犹如在骆夫人的怒火上又加了把柴禾,她怒不可遏地吼道:“胡说,没有人能够欺瞒得了我!我可以让她进骆家大门,也可以休了她!”
罢好此刻,她看到了随玫娘进来后就站在门边的傅悠柔。于是她冲着玫娘问:“苗苗说的是真的吗?”
玫娘默然点头。
当即,厅里的气氛犹如堆满了干柴的炉塘──一点即燃。
第八章
“把门关上,今晚这里发生的事不许说出去!”骆夫人大声命令道。
“是!”丫鬟们都点头应诺。
看到婆婆气得面颊发红,傅悠柔知道事情比她想得还要严重,急忙走到骆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骆夫人看着这个美丽安静,时时面带笑容的媳妇,心里真是又气又困惑。如此美丽乖巧的女人为何不能收服她儿子的心?还敢帮着那逆子欺瞒自己?
恼怒与失望中,她口不择言地骂道:“傅悠柔,何为为妻之道,妳难道不懂吗?我骆家虽不敢说名扬天下,但在长安也是屈指可数的富豪人家;冠凌虽非王公贵族,但也是少年有成,人品出众!
我当初听信传言,慕妳的好名声,才三番两次上门求亲,又将妳风风光光地娶进骆府。可是妳竟敢如此目中无人,贱视夫家,戏弄公婆。嫁入骆府以来,不守妇德,不尽贤妻之职,妳枉具温柔贤淑、知书达理的好名声!”
暗悠柔一进门就被婆婆那句要休了她的话弄乱了心,此刻见婆婆气势逼人,言词犀利,知道婆婆对自己彻底失望了,她很想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根本就不明白在夫君不要她的情形下,她该如何做才符合“妇德”,才尽了“贤妻”之职?
她相信她的娘亲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出嫁后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在出嫁前,娘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该如何应付这种状况。
于是她茫然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婆婆。
见跪在面前的儿媳妇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只是木然地看着自己,骆夫人以为她在抗拒,不由得更气了。
她随手操起壁龛上的鸡毛撢子,调转个头往桌子上一拍,骂道:“不要做出无辜的样子,身为人妻,不能得到夫君的心,此乃失妻之职!耙欺上瞒下,装出快乐模样哄骗婆家,此乃不守妇德!妳出身书香门第,做出睡椅此等妻不似妻,妾不像妾的事来,就不怕辱没了家门吗?”
她的情绪激烈,加上那鸡毛撢的木杆拍打在桌面上发出的“啪啪”声响,其气势更加骇人。不仅吓得跪在桌子边的傅悠柔心头一颤一颤的,就是其他在场的人也都个个心惊胆颤。
陪伴傅悠柔跪在地上的青红一时情急,忘了姑娘进门前要她“不许插嘴”的指示,辩解道:“夫人,不是那样的……”
“闭嘴,妳一个丫鬟插什么嘴?起来,站到那边去,这里没妳的事!”骆夫人手中的鸡毛撢子一挥,厉声命令道。
青红执拗地跪着不动。
暗悠柔急了,推她一下。她才极不情愿地站起来,走到骆夫人手中鸡毛撢子指着的地方──樊苗苗的身边。
看到得意洋洋的樊苗苗,她怒目一瞪,骂道:“告密鬼!小心蜂子螫了舌头!”
青红的声音虽轻,仍没逃过骆夫人的耳朵,于是她怒气更加扬起。
“死丫头,妳还敢怪苗苗?”她用力挥动着鸡毛撢子拍打桌面,转向青红骂道:“妳敢说妳家姑娘自嫁人骆府以来,一直睡在椅子上是假的吗?妳敢说妳家姑娘真是骆府少夫人了吗?”
“这,这……”青红虚弱地辩驳道:“可这又不是姑娘的错……”
“怎么不是她的错?身为女人,不能得到夫君的欢心难道没有错吗?”骆夫人的气势更加凶狠,就是一直幸灾乐祸的樊苗苗都吓得噤口不语了。
见青红张嘴又要说话,骆夫人恼了,举起鸡毛撢子一拍:“不许顶嘴!”
可令人意外的是,这次她用力拍下的鸡毛撢子居然没有传来脆响,反而像打在棉花堆上似地发出“噗”的闷声。
她大吃一惊,转头一看,鸡毛撢子顿时悬在半空中下不去,也收不回了。
大家也诧异于这奇异的闷响,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桌面,结果都看直了眼。
只见跪在地上的傅悠柔不知从哪里扯来了个绣花椅垫,垫在了骆夫人拍下鸡毛撢子的桌面上。
“搞什么鬼!”骆夫人怒吼,再次击向桌面。
可是,一棍子拍下,她得到了同样的回应──“噗!”
也就在此时,大厅的门被用力推开了,骆冠凌和骆老爷走了进来,并对眼前的一切大感震惊。
骆冠凌急欲上前,却被骆老爷拉住,示意他稍安勿躁,否则激怒他的娘亲就不好办了,他只好忍住。
他刚与爹爹从帐房回来,听巡夜的下人告诉他,夫人将少夫人找去了,才赶过来查看,不料进门就见到这一幕。
“拿开!”一心只在儿媳身上的骆夫人没有注意到刚进门的夫君和儿子,她气恼地用鸡毛撢子拨开绣花垫,再次发威地连续拍打桌面。
不料傅悠柔毫不在乎她的怒气,快速移动手中的垫子跟随着她的木棍转,令她除了“噗!噗!”声外,再也无法拍出那可助长声势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