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车夫急忙喊她,但马车刚好经过一处小丘,他只好专心赶车。
云霏继续交代:“你去告诉那位雇你的夫人,就说林二小姐摔下马车死了。”
未等车夫明白,她已经站起了身,从飞奔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小姐!”车夫一惊,赶忙勒马,可是缰绳过紧,反而惊吓了马匹,两匹马忽然嘶鸣,放蹄狂奔。
“该死的马,站住——”车夫的声音里充满惊慌。
前方突然出现几骑快马。领头的一个身手矫健地跃下坐骑,直奔这辆失控的马车,迅速勒住了狂奔的马。
“为什么如此横冲直撞?看不到前头有车吗?”那人将马缰绳交还给车夫后,不悦地问。
“大人,小、小姐跳车,惊了马,求大人救、救那位小姐吧!”一见帮自己拦马的是位二品将军,车夫惊恐地跳下车,跪在这位仪态不凡的男人面前。
“小姐?什么小姐?!”男人瘦削的面上露出惊异的神态。
“那、那里……”
很快,车夫将那个将军和他的士兵带到山坡下,只见草丛里俯卧着个女子。
“大人,就是她、她不想活了,跳、跳车……”
那将军不语,蹲在女人身边,将她轻轻翻过来。
她的头上有血,脸上泥水与血水混合,一时间看不出伤在何处。
“虎子哥哥……”就在他探手试她的脉搏以确定她的生死时,她睁开了眼,沾染了污血的眼眸闪过一道明亮的光,但很快就暗淡了。她的声音虽小,但仍能听分明:“虎子哥哥……你、请你带我找、找峻虎,宁远、彭峻虎……”
话未说完,她就晕过去了,没看到男人震惊的表情。
男人一言不发地抱起她,往正向他们驶来的另一辆马车走去。
“猛子,她是谁?”
车门打开,一个年轻女子探出身来,准备下车接应。
“雁儿,你别下来,这女孩受伤了,还要你照顾一下,她认识虎子。”
原来,拦马的将军正是携妻带子准备回家看望父母的辽阳总兵彭峻猛,车上的女子是他的妻子周雁翎。
一听有人受伤,还是与二弟峻虎认识的女子,雁翎连忙退回车内,腾出更多的地方让丈夫将受伤的女孩抱进车内。
“啊,她怎么弄成这样?”雁翎一边帮峻猛把女孩放好,一面讶异地看着满身泥浆血迹的女孩问。
“不清楚,好像是自己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我会去查问那个车夫。”
“你去吧,帮我把车门关上。”
“需要帮忙的话,你就喊我。”峻猛跳下车对她说。
“别担心,去吧,宝宝醒来我才需要你,现在快离开,我要为她检查了。”
“是,大夫!”峻猛在她鼻子上亲匿地捏了一下后,关上了车门。
雁翎把窗户上的布幔打开,令车里有足够的光线,然后她取出药品衣物,开始细心地为女孩更衣验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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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奉天将军府,彭老将军夫妇是既欢喜又好奇。
欢喜是因为长子峻猛带着妻儿回家了,可爱的孙子带给他们无比的快乐;好奇的是他们还带回一个据说是想寻短见,却又似乎与峻虎有些渊源的受伤女子,和一个满心惶恐的车夫。
可是除了从车夫口中知道一些零碎的事情外,其他的毫无头绪。
“这姑娘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彭夫人问丈夫。
彭翔摇摇头。“猛儿已经派人去宁远找虎儿了,他应该很快就会来的。”
其实云霏来过将军府,他们都见过她,只不过那时她总与丫鬟下人在一起,林夫人和林云璎又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加上此刻云霏满脸血迹,一来就被抱进了东楼四合院,雁翎原来住饼的一楼厢房,所以他们没能仔细看,自然没认出来。
然而,这个谜团很快就被从兵马司回来的峻威解开了。
“爹娘,您二老一定是见到孙子高兴得忘了一切,这不就是林家二小姐吗?”当看到躺在床上的云霏时,峻威立即认出她来了。
“林二小姐?她怎么会被带去乌拉城,还跳车想自尽呢?”盈盈夫人大惊,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这女孩如此年轻就要轻生。
雁翎安慰她道:“娘,您别担心,这位姑娘的伤不会有危险,等她清醒后会告诉我们的。”
“可是她的胳膊?”盈盈夫人还是不放心地看着那条被木片绑住的右胳膊。
雁翎擦拭着云霏头发上的泥,说:“她的胳膊断了,要些日子才会好。”
“唉,可怜的孩子,这么年轻漂亮,竟不想活了,为什么?”盈盈夫人怜惜地坐在床边叹息,彭翊走到她的身边轻揽她的肩。
此刻,大家以为依然昏迷不醒的云霏突然发出一声抽泣,眼角滚出串串泪珠。其实她早已清醒,可是她希望自己死掉,不要连累这些好心人!
见她流泪,盈盈夫人更加难受地替她擦拭着眼泪。“不要哭,不要哭,你大娘和你姊姊不在,但我们都在这里,我们会照顾你的。”
云霏的眼泪流得更多,她的身躯也在剧烈地颤抖。
“娘,您不要提那两个女人,她们对她一点都不好!”峻威提醒道。
“都统大人!老夫人!小姐啊!”
门外突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和苍老的声音,接着一个瘦小的身躯踉跄地跪在彭翊和盈盈夫人面前。
“阿茂?你怎么来了?”彭翊关切地问。
“茂叔,快起来,二哥呢?”峻威弯腰欲扶起他。
可是他却哭泣着扑向床喊:“菲儿小姐,你让我们找得好苦,虎子快疯了!”
“茂叔……”
云霏再也无法保持缄默,她猛地从床上跪起来,抓住茂叔的手,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直滚。
“茂叔——”她哽噎着用诗词传递不便说出口的话:
“往事幽幽别过,无言独上危楼,休累无闲人,此难怎堪忍受?莫说莫说,来生自有新酬!”
“不,我要来生新酬,更要今世相守!”
门外传来峻虎沙哑的声音,没有人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时,他已经将跪在床上的云霏紧紧抱在怀里。
屋内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都是最熟悉他,与他最亲的亲人,可是除了茂叔外,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如此感情外露,更没有想到他会抱着一个女孩泪流满面。
饼了许久,盈盈夫人轻拍她这个最内向也最冷静的儿子道:“虎儿,能告诉我们,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母亲的声音,峻虎低头轻轻托起深埋在他怀里的脸,抚模着云霏受伤的额头,含泪说:“爹,娘,她就是我生生世世寻找的姑娘。我们的故事很长,得先从一首词说起。”
他看着云霏,在她的眼里得到了默许,于是他背诵道:“‘天涯流落催人心。残梦醒,泪难尽,风影月光,何处觅真迹?为问郎君意何在?上穹茫,天地惊。风云骤起巨浪兴。良厦倾,妾伶仃。奈何桥头,何患离魂停?荡荡乾坤千重恨,最难舍,相思情。’这是菲儿写给我的,茂叔可以把所有一切讲给你们听。”
他沉痛的话语令房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那诗词深深撼动着大家的心。
彭翊首先扶起夫人,示意大家到外面去。
峻威扶着茂叔跟在大家身后。
“林小姐胳膊刚接上,要小心。”临出门前,雁翎提醒峻虎。
“菲儿,你还痛吗?”看着她身上的伤,体会到她所受的惊吓,自责、懊悔与愤怒充斥峻虎的胸间,令他如万箭穿心。
云霏摇摇头,用没受重创的左手笨拙地为他擦去脸上的眼泪。“虎子哥哥,是大娘和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