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长大了就要做大人做的事情了,就像现在,虎子做了督师的帐前侍卫,每天得接受训练、守城护主;小姐呢,每天要作诗填词,习文绘画,学做女红。”
“不管,我就是要找虎子哥哥,他会帮我找簪子……”
茂叔的话让妍菲心里好难受,最近她已经感觉虎子哥哥不再像以前那样总陪在她身边了,他大多数时间都跟着爹爹在军营或是前院里忙。
难道人长大了就会变得生疏吗?
不,她不要跟虎子哥哥生疏!
就在她的眼泪不断落下时,那支碧玉珍珠簪子垂在她的眼前。
她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身着戎装,英气勃发的俊美男子。此刻他正面带笑容,手里举着那支她遗失的簪子看着她。
“虎子哥哥!”她破涕为笑,大声欢叫着跳到来人身上。
茂叔看着这对从小在他眼皮下长大的孩子,摇头微笑着离开了花园。
“虎子哥哥,你去了哪里,我都找不到你?”她双臂交叉搂着虎子的脖颈,双腿勾在他腰上,将头埋在他颈间,连声追问。
“我不是替你找簪子去了吗?”
虎子抱她坐在花园内的石凳上,怜惜地擦去她的泪,责怪道:“干嘛要哭?这么漂亮的眼睛哭得像泡在水里的鱼眼,好丑。”
菲儿赶紧擦擦眼睛,扬起脸对他绽开一个甜蜜的笑容。“这样不丑了吧?”
“小傻瓜。”虎子亲匿地骂着,将她抱紧。“菲儿不丑,一点都不丑,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
“虎子哥哥也是天下最漂亮的男子。”
“傻丫头,男人可不喜欢人家说他漂亮。”虎子用指头在她额头点了一下。
菲儿马上予以还击。两人像儿时一样打闹,最后虎子将她压进怀里才停止。
依偎在她熟悉的怀抱里,菲儿好开心。
“你怎么知道我的簪子不见了?”把玩着失而复得的簪子,菲儿问。
“你叫那么大声,恐怕满城的人都听到了,我怎么能不知道?”
“簪子是你给的,我不能把它弄丢。”
虎子接过簪子,小心地替她插在头发上,说:“以后如果簪子又不见了,记得别着急,我会再送新的、更漂亮的给你。”
“虎子哥哥真好!”菲儿习惯地将头靠在他的肩窝,拉扯着他铠甲上的铜扣,笑问:“虎子哥哥会永远对菲儿这么好吗?”
虎子轻轻晃着她,保证道:“会,我当然会永远对菲儿好!”
“只对菲儿一个女孩好?”
“没错,虎子只对菲儿一个女孩好!”
“菲儿也只对虎子哥哥一个男孩好!”
清风拂过宁静的花园,将他们稚女敕的誓言送入蓝天,融进了飘飞的云彩。
此后数年,随着年纪愈长,他们褪去了稚气,沉淀着感情,对彼此的爱更如同永不枯萎的常青树,愈加郁郁葱葱。
深秋过后,大地变得一片苍凉,就连袁府花园也逃不过,花草开始凋零。
袁府侧门山坡上的那棵老槐树,也纷纷扬扬地落了叶。
十二岁的妍菲站在槐树下,等候着迟迟不归的心上人。
“为什么还不回来呢?”眺望着寂静的小道,她焦虑地想。
自从数月前虎子哥哥被任命为校尉参将后,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军营里,很少回来。今天她从爹爹口中得知他会回来后,便早早地来到这个他们从小就喜欢的地方等,可是等到太阳都西沉了,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挡住了双眼,她举手将头发拨开。刚放下胳膊,身子便落入一副宽阔强壮的胸膛,耳边传来她最熟悉的声音:“菲儿,我回来了!”
“虎子哥哥……”妍菲欣喜地抱住了魁梧高大的虎子。
“天凉了,这儿风大,以后不要再独自到这里来等我,在家等就行了。”虎子用双手捧着她被风吹得冰冷的脸蛋,心疼地说。
妍菲在他的手心里娇笑。“不冷,大槐树下可不是只有我独自一人喔。”
“还有谁?茂叔吗?”虎子好奇地回头张望。
“你忘记‘虎子与菲儿’了吗?”妍菲指着大槐树下的石头得意地说。
虎子顺着她的手看去,了然地笑了。
他拉着她走到石头前蹲下,看到上面刻画的两个手牵手的小孩——高大的那个男孩粗眉大眼,矮小的女孩则笑意盎然,他们的旁边刻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虎子与菲儿”。
“菲儿,还记得我们刻这个的情景吗?”抚模着粗糙的刻痕,虎子问她。
妍菲趴在他的背上。“当然记得。是我十岁生辰时,你握着我的手刻的。”
“那,还记得我们说了什么吗?”
“当然!我说‘菲儿要生生世世做虎子哥哥的娘子!’然后……”
虎子反手将她从背上抓到胸前,紧紧抱在怀里,坐在石头上充满感情地说:“然后我说‘虎子要生生世世娶菲儿做娘子!’”
“没错。”早已习惯被他这样亲热抱着的妍菲依偎在他怀里,他的下巴磨蹭着她的额头,令她感到刺刺痒痒的。
于是她仰起脸来看他,发现他一向光洁的下巴长了不少胡子。
“喔,好扎人!”她摩挲着他的下巴,感觉到刺刺的胡碴,突然心情觉得有点异样,脸也在发烫。仿佛就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一心只期盼着虎子哥哥陪她玩的小女孩了,在对虎子的感情里,也不再只有单纯的依赖、喜欢和信任,更多了一种令她血液沸腾的激情和渴望……
“干嘛脸红红地看着我?”就在她心跳加速时,虎子轻点她的鼻子问,并深为她的美丽所吸引。
妍菲忽感羞涩地将脸藏进了他怀里,躲开他的碰触。
虎子也不言语,两人就这么拥抱着坐在大槐树下,直到太阳完全落下了山。
“菲儿。”看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隐入山背后,虎子不无忧虑地对她说:“要打大仗了,我以后恐怕不能经常回来,你要照顾好自己。”
菲儿将头抬起来,忘记羞怯,惊惧地看着他:“会死很多人的大仗吗?”
这几年年纪渐长,她也不时听见府里的下人们议论着战事,知道爹爹担负的戍城重责,也知道草原上来的敌人有多么强大,他们已经占领了附近大部分的城池。
刀剑无情,她替爹爹和虎子哥哥感到担忧。
虎子安抚地一笑。“打仗的事你不要担心,只要好好在家里等着我,记得我心里有你,不会忘记你就好。”
丙真,两个月后,一场惨烈的大战在宁远城爆发。
值得欣慰的是,袁崇焕率领全城军民誓守孤城,最终以少胜多,打败了进犯之敌,还使一代枭雄努尔哈赤身负重伤而亡。
此后,他又率军几番征战,夺回了之前失去的辽阳、锦州数座重要城池,大大地鼓舞了明朝军队的士气。
妍菲和整个袁府的人们都为他们的胜利感到高兴。虽然战争使得她无法见到她亲爱的爹爹和虎子哥哥,但虎子总会在战事的间隙里为她捎来问候。
就在这样分多聚少,充满思念的日子里,他们长大了。
这一年,妍菲满十五岁了,她期盼着早日与虎子哥哥完婚。
可是,她等来的不是与虎子哥哥的合卺之喜,而是与他的痛苦分离——
崇祯二年冬,屡次败给袁崇焕的清太宗皇太极,避开辽东袁军,亲率十三万精骑绕道蒙古,从长城的龙井关、大安口入境,袭击北京,袁崇焕奉诏千里赴救。
袁宅侧的大槐树下,战马嘶鸣,披挂整齐的虎子与菲儿紧紧相拥。
此刻的虎子已经是一名能征善战的骁骑将军了,辽东大军已经开拔,可是为了见菲儿这一面,他特地恳求袁大人准他随后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