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去睡?”云儿立即起身,让爷爷坐下。
“唉。”老人看看床上躺着的泉生,又看看身边的女孩,长叹了口气。
云儿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有陪他老人家了,而他此刻面带忧色,嘴角也往下塌,与平时她熟悉的那个成天乐呵呵的爷爷全然不同。
“爷爷,您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云儿没有陪您老人家,您生气了?”
“不是。”老人看着她,说:“妳坐下。”
靶觉到气氛很凝重,云儿坐在床沿,面对着老人,调皮地扯扯他的白胡子故意逗他道:“爷爷,是不是想要云儿给您点烟啦?”
“唉,云儿,爷爷是想让妳给爷爷点一辈子的烟,可是只怕难哪……”老人藏在又长又白的眉毛下的眼睛透着寂寞和无奈的光。
云儿不舍地安慰他。“不会的,爷爷,云儿此生不都是您府上的人了吗?云儿会一辈子陪着您,给您点烟。”
老人咂巴着空烟杆,又看了看床上的人,口气哀怨地说:“云儿,这几天妳一直在忙,爷爷想跟妳说话都难。”
云儿俏皮地说:“现在云儿有空,爷爷想说什么只管说,云儿听着呢!”
爷爷笑了,可看在云儿眼中那可不是个开心的笑容。
于是她关心地问:“爷爷,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云儿给您把把脉?”
“不用了,爷爷这把老骨头硬朗着呢,哪会有什么毛病?”爷爷苦笑道:“只是妳得答应,若爷爷真的对不住妳,妳都不要记恨爷爷,好吗?”
“记恨?”云儿轻声笑了。“爷爷,云儿感激您还来不及呢,怎会记恨您?别胡思乱想了哦,您是担心郭大哥吧,怕他还是不想娶妻,对吧?”
“哎,云儿,爷爷实在不能再瞒妳。”爷爷艰难地说:“妳那个郭大哥啊,其实是……”
“咳!咳……哎哟!”床上的泉生突然咳嗽起来,又因扯动了伤口而申吟。
“怎么会咳嗽了呢?不会着凉了吧?”云儿急忙倒杯水,扶起他的头,让他喝口水润润喉,然后走过去想将窗户关上。
“活该!”身后的爷爷竟毫不怜惜地咒骂了一句。
云儿愕然回头。“哦,爷爷,您怎么这么说呢?”
爷爷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瞅着床上的男人。
云儿将窗户关上,自责地说:“天气开始转凉了,我不应该将窗户打开的,他若是着凉可就不好了。”
必好窗户后她回到床边,没看见就在她关窗的这空档儿,床上的泉生与床边的爷爷已经用眼睛与对方厮杀了无数个回合。
等泉生重新合上限休息,屋内再度安静后,云儿问爷爷:“爷爷,您刚才说郭大哥什么来着?”
“没什么,只是人老了,想法也就多了。”老人言词闪烁地说:“妳这样没日没夜地不行……头上的伤口还疼吗?还是换个人来守夜,妳去好好睡一觉吧!”
“不用了,我没事,真要让我去睡我也会睡不着的,还是待在这里踏实。”云儿笑着坐回床沿,一边整理着备用的绷带,一边陪老人聊天。
可是今夜老人家实在很反常,除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外,既没笑容也很少说话。云儿知道老人家不开心,于是为他沏了盅茶,跟他讲讲自己的童年、讲她两个妹妹的美丽和可爱,讲的都是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事物。
“云儿就是在照顾久病的父母时学会医道的?”爷爷随口问。
“是啊,记得从云儿懂事起,就是学着熬药,跟着师傅跑前跑后……”她轻柔甜美的声音抚慰了老人沉闷的心。
看到爷爷再现笑容,云儿觉得很开心。
但她没看到,在她身后也有一个专心的听众,不时为她生动俏皮的言语展露笑容……
接下来的日子,泉生恢复得很好。今早,云儿为他拆了线。
那个似乎与她犯冲的余大小姐几乎每天都来,而且总待在那间屋里,当她得知那位余姑娘是漕帮帮主的女儿时,她更加讨厌那个装腔作势的女人了,于是很少去那间屋子,每次煎好药后都让阿春送去,避开与余秋嫣的碰面。
为泉生拆线后,她就去采药了,直到中午才回来,看到余秋嫣刚好离开内院,便高兴地取来请人做好的一付拐杖,往泉生屋内跑。
正待推门,却被里头传来的爷爷怒气冲冲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由定住了脚步。
“子达,你若再与那个女人鬼混,不用你反对,云儿也会自动离开你的!”爷爷冷峻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
“你怎知道我与她鬼混?”
熟悉的声音令云儿当即怔住。“泉生?”
“还敢说没有?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却让云儿为了救你而吃苦受累,几天几夜不得休息……这些我也就不说了,可是你竟敢拒绝这么好的媳妇儿?竟敢对我拍桌子?你说,云儿哪一点比不上余家丫头?!”
“我不……”
“云儿,妳干嘛站在这里?妳不是出去采药了吗?”郭大哥高声问着向云儿走来,打断了里面的谈话。
看到郭大哥,云儿呆了,头脑晕沉沉的,她弄不清爷爷究竟是在跟谁说话,子达明明在外头,可他却在里头喊“子达”?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这几天太累,耳朵出毛病了?
此刻,她确实感觉到耳鸣头晕。
而郭大哥的声音方落,房门便被猛地拉开了。
爷爷和泉生一起站在敞开的门边,惊诧不安地看着她。
“云儿?”泉生迟疑的开口。
“你、你好点了吗?”仍然困惑不已的云儿看到好好地站在眼前的他,本能地问,又将怀里抱着的拐杖递给他。“这是我请人帮你做的拐杖,借助它行走,伤口会恢复得比较快。”
伫立在她眼前的男人没有伸手接过拐杖,只是担忧地看着她迷茫的眼神。
“云儿……”爷爷焦虑又歉疚地喊她。
云儿将拐杖靠门放好,平静地看着爷爷,问:“爷爷,到底谁是子达?”
一向直爽的老爷子这下不知该如何开口。“这,这……”
他脸色一变,用烟杆一敲泉生的头。“让他说吧,算爷爷对不住妳了!”
说完,郭老爷大叹一声,纵身往侧楼窜去,眨眼就没了影子。
看着爷爷的背影,云儿心里沉甸甸的,但她仍然冷静地回头问倚在门上的“泉生”。“你究竟是谁?”
“我是郭子达。”“泉生”开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子达?原来你才是郭子达!”她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低声说,又看着身边的郭大哥。“那么你是谁?你真的是郭大哥吗?”
“是,我是郭大哥,我叫郭泉生,是阿春的丈夫。”郭大哥低声说。
“阿春的丈夫?!”云儿觉得自己的眼前金星飞窜,脚底轻浮,她眼光迷离地看着手足无措的郭大哥,虚弱地笑了,笑声却有几分凄凉。
她近乎耳语般地自言自语道:“哦,爷爷,这回您的玩笑可真开大了……”
她蹒跚地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可没走到一半就摇摇晃晃的倒下了。
“云姑娘!”跟在她身后的郭泉生见状,大声喊着奔过来抱起她。
“少夫人病了……”
“唉……她为什么还不醒来?”
“这阵子她太累了,让她好好休息……”
“出去!都出去……”
“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