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不发一语的宏发大师开口道:“滕施主与石施主乃天下英雄,『南七星,北射鹰』家业庞大、人脉广布,由贵二堡明查暗访,无人见疑,反倒老讷等人行动多有不便,故二位施主可见机行事。合二堡之力,定可除中原之隐患。”
“大师放心,晚辈明白。”滕志远眉宇间的坚定果断令在座大师们深感宽慰。
“好了,总算可以祭祭五脏庙啰!”见正事谈完,林帮主吆喝起来,并动手取下一只已烤熟的山鸡,凑在鼻尖闻闻,赞道:“哇,真香!”
他咂着舌头,正想一口咬下,却不料一阵风扫过,他手里的鸡没了。
林帮主双手一摊,嘴巴一瘪,可怜兮兮地叫道:“呜,疯丫头,妳又抢老叫化的鸡!还不快快还来?”其神态语气与几分钟前的威严审慎大相径庭,而脸上欲哭无泪的表情更是让人忍俊不禁。
“怜儿?!”丐帮帮主那声“疯丫头”令滕志远精神一振。他站起来,大声喊着,四下寻找。
“志远,坐下吃你的,他们闹着玩,疯丫头就爱作弄我们这帮老骨头……”
清元道长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半块兔肉也消失了。
他大笑道:“哈哈!好了,丫头,出来吧。老道在此向妳赔礼了。”
滕志远震惊得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从他五岁上武当山拜清元真人为师,在他身边一待就是十几年,从来没听过他向谁赔礼的,而今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一个黄毛丫头认错?难道师傅在退隐江湖多年后转了性?
彷佛看出弟子的讶然,清元道长低声对他说:“疯丫头可不是一般人,你若想以后平安过日子的话就要这么做。”说罢,还挤挤眼睛,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倒像个童心未泯的老顽童。
“呜,疯丫头,老叫化快被饿死了!”那边的林帮主还在伸手讨鸡。
突然,一蓬乱发从林帮主的头顶垂下,一张燃烧着火焰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疯丫头倒挂在树枝上,说:“老叫化,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没鸡吃?”
“知道。”林帮主吞咽下口水,直盯着她手里的鸡,说:“因为老叫化明明知道丫头在而没有请丫头一起吃。”威震武林的堂堂丐帮前帮主居然乖乖地回答。
丫头摆荡着身子问:“那现在呢?”
林帮主对着鸡猛咽口水,道:“丫头先吃。”
“这就对了。”说着一只鸡腿已经塞进了林帮主的嘴里,他满意地大啖美味,不再皱眉。
而丫头利落地一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将烤得金黄的兔肉扔给了清元道长,笑着说:“牛鼻子,算你聪明,享受兔肉吧。”
然后她取下另一只鸡,跪在宏发大师面前恭敬地说:“老和尚请用膳。”
被她一连串举动惊呆了的滕志远急忙阻止她:“怜儿,不可亵渎大师!”
丫头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端正地跪在宏发大师面前,双手捧着那只鸡一本正经地说:“佛在心中坐,酒肉穿肠过;德高不需饰,行正无拘束——老和尚请!”
包令滕志远错愕的是——宏发大师居然接过丫头手中的鸡,大口吃了起来。而其它人也神情自然地各吃各的。
看出滕志远的不安,大师撕下一块手中的鸡,递给他道:“滕施主尝尝。”
滕志远木然接过塞进口里,转瞬大笑。“好个丫头,居然用烤地瓜蒙大师。”
“傻小子,你才知道啊?”清元道长笑着说:“要不大师能吃吗?”
大家都笑了,滕志远尴尬地搔搔头,心想都是丫头让他变傻了。
丫头对滕志远说:“滕志远,原来你是老牛鼻的徒弟啊?那你干嘛不穿成他那样子,也梳一个牛鼻头啊?”说着毫不避讳地在滕志远头上乱抓一把。
滕志远抓下她的手,急急地问:“妳跑到哪里去了?那天我跟在妳身后跑进山洞,可怎么都找不到妳。”
“还说,气死人了!”丫头将一只真正的烤鸡塞到他手里,坐在他身边气愤地说:“我追进洞里,看到铁蝴蝶一晃身就不见了,就知道里面一定有暗道。可等我找到机关进了那个暗门后,发现里面的岔路很多,不知道她走了哪一条,我选了一条,可是直到走出山洞,也没看到她……”
“没关系,只有妳没事就好。”滕志远安慰着她,下意识地将手里撕下的鸡肉喂进她嘴里,丫头也自然地张嘴,一边吃着鸡肉一边将与他分开后的事说给他听。
末了,还强调道:“我总觉得那个山洞很奇怪,外表一点都不起眼,但里面布置得很精细,走道是八卦阵,洞内空气里有迷魂香的味道……另外铁蝴蝶为什么要将钟姑娘诱骗到那里去?而且当我追进暗道里时,有听到一种怪声音……”
“什么声音?”滕志远问,并想起他在洞里时那种汗毛竖立的感觉。
“呃,是那种——”丫头咬着滕志远塞到她嘴边的肉,颦眉想了想,说:“有点像猫叫,又像人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滕志远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我们该再回去那里看看。”
半晌,丫头才发现自己吃掉了半只鸡,忙抓过滕志远送到她嘴边的鸡肉塞进他嘴里,说:“喔,你吃吧,我吃饱了。”说着站起来就往后面跑。
“妳去哪里?”滕志远急忙站起来。
“去洗洗手。”丫头的声音传来,身影已消失在林子里。
滕志远想跟过去,清元道长拦着他道:“别去,让人家姑娘有点隐私。你小子也该吃点东西了。”
听到师傅的话,滕志远低头看了看手里还剩下的半只鸡。
“别看了,那鸡你一口都没吃,都塞到小丫头嘴里去了。”师傅的朗笑让滕志远脸上一阵发热。
“别担心,怜儿是个连鬼都害怕的疯丫头,不会有事的。”林帮主安慰他。
道长收起笑,严肃地问:“志远,跟师傅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丫头?”
喜欢?滕志远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确实喜欢怜儿,可是他能对师傅说实话吗?他家里的情况,及他不负责任地逃婚事情是不可能瞒过眼前这几位德高望重的武林泰斗的。如今即便他真的喜欢丫头,又怎能启齿?
见徒儿一脸怔愣、沉默不语,清元道长犀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怜儿是个好女孩,值得最好的对待。”
师傅的直言,让滕志远意识到他是不能放任自己感情的,因为他是一个无权谈感情的人。
痛苦与内疚如风暴般突然袭上他的心头,在这之前,他并没有如此深刻地感觉到这份痛苦。他无力地坐下,看着火堆发呆。
就在此时,丫头回来了,看到滕志远手中的鸡说:“滕志远,你干嘛不吃?”
“哦,我不饿。”滕志远将鸡放回火上。
“怎么回事?你脸色很难看喔。”丫头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她转头看着三位当今武林威望最高的大师们,最后把目光停在清元道长脸上,说:“喂,牛鼻子,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让他难过了?”
清元道长笑嘻嘻地说:“师傅管徒弟,此乃天经地义。”
对他避重就轻的回答,丫头显然很不满意,她双手插腰威胁道:“你若是欺负他,小心我扯烂你的牛鼻髻……”
“怜儿,不得对我师傅无礼!”滕志远生气地打断她。
“那你告诉我是不是他让你不好过?”丫头转向他问道。
“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滕志远无奈中又带着恼怒说:“妳不要再管我的事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