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儿……真儿……”他虚弱的闭上眼等死,淌着血丝的唇,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魂牵梦系的名字。
希望到了地府,能够找到那缕迷了路的芳魂,然后劝她别再任性游荡,苦苦折磨人了。
“不……不要……”细微的呢喃,如丝丝细缕,蓦地钻进靳硕南将要昏溃的神智里。
“真……真儿?”他奋然睁开眼,不敢置信地挣扎抬头,哑声无力的唤道。
“血……不要……血……”韩真的眼底渐渐浮出痛苦的阴影。
虽然晦暗痛楚,却是暌违许久的人气,他盼着这丝人气,盼了好久。
“真儿……你醒了……魂魄……归来了?”他咧嘴笑开,却从肺腑涌上一口腥甜。
“你……你怎么了?怎么……都是血?”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才一睁眼,竟见到靳硕南浑身浴血,即将在她面前死去?
“原来……要用生命……当代价……才能唤……醒你……”声音越来越弱,他再度无力地伏回她的膝上,睡意开始浓重。
“不……你不能死……你不能离开我……不可以——”韩真紧紧抱住他,晶莹的泪珠一串又一串的不停滴落到他染着血污的面颊上。
上天待她太苛,为什么一睁眼,又要她面对再次破碎的世界?
“别哭……我……甘心无……悔……”努力开口的结果,换来另一波急涌上翻的咳血,虚软的滑到地上。
她死命的抱紧他不放,结果与他一起滚躺到地面上。
“你不能这么自私!靳硕南,我不要你甘心无悔!你死,我会马上跟随你下地狱,生生世世的怨恨你,怨恨你将我一个人独留人间!”她躺在他身侧,全身染上他涌流不止的鲜血,用尽力气喊出咒语,天地神鬼作证!
“真……儿……何苦……”他被撼动得怔了、傻了。
“我娘已经死了,在这世上,我深深爱着的人,只剩你一个了。如果你也丢下我,对我未免太残忍了。你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她泪流满面的对他控诉。
“对不起,还是……负了你……”他绝望的闭上眼。
“硕南?不要睡,你不要睡……”韩真惊慌的奋力摇他,无助地叫着他。
听见她不再心存芥蒂的吐露爱语,竟是在死前一刻?
他也想对她说些话,可是——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硕南——”凄厉的喊叫蓦然划破清幽湖畔。
终曲
五年后——
“冬梅——快,快帮我抓住泰儿!”一声焦急的柔媚嗓音,比平常尖锐几度,从凉亭边的柳树下扬起。
“哦——小小少爷又乱跑啦?看冬梅姨姨怎么帮你娘治你。”冬梅捞起吊在树枝上差点从高空和大地直接亲吻的小胖子,像揉面团似的猛摇他,颈上一枚翠绿色的玉观音也被晃出领口。
“哇——娘,梅姨又揉我。”小胖子向母亲伸出胖胖的小手哀哀求救。
“活该,谁叫你不听话。手绢飞到树上去,你爹自然会帮娘捡回来,你穷急个什么劲儿?”
“我想帮娘捡嘛,我怕手绢掉进水里啊。”泰儿委屈地大叫。
“又藉机爬树?不乖,打。”低沉的声音倏然响起,一只大掌从冬梅手中拎过去,翻过泰儿胖胖的身躯,另一掌抬起就是啪啪两声。
“呜……哇——”泪水鼻涕应声齐喷出。“娘——娘——爹打我!痛痛……呜……”小人儿哭得好不委屈。
“以后还爬不爬树?”有力的大手将泪人儿拎至与眼等齐,两双一大一小相似的黑晶眼眸相对望。
“不……”泰儿嘟着嘴摇头,脸上一片湿。
“和你一样爱哭,儿子还给你。”爹的威严使够了,便将有血统保证的小子塞到娘的怀里。
“呜……娘……”才干的泪水再度泛滥,伤心的埋进娘亲的肩窝,寻求安慰,引得娘亲失笑,怜爱的模模他小小的后脑勺。
“真儿,有人大老远的来见你,我把他们带来了。”靳硕南目光温柔地看着妻儿,眼底一片浓情。
“驭北回来了?”韩真猜道,靳驭北在两年前说要出去闯荡,便没回来过,只有定期送回的家书显示他还好好活着。
“不是那个野小子。”靳硕南摇头推翻。
“大老远?谁会想见我?”韩真一回头便愣住。
“奎……奎哥,小伍!”她迫不及待的将儿子塞回夫君手里,拎起裙摆,朝他们跑过去。
罢被处罚过的泰儿紧抓住爹的脖子,动也不敢动,只敢怯怯地抬眼偷看爹的脸色。
“真儿。”经过岁月淬炼,还有她所不知道的苦难磨练,元子奎变得更结实黝黑,更有一股男子气概。
“真姊姊。”一样结实黝黑的小伍,变化更大,他整个身子突然抽长,脸也变得俊秀瘦削,不出数年,肯定会迷倒一群众家姊妹。
“你们……不是在边关吗?怎么回来了?”韩真喜极而泣的捂住唇。
“多亏你夫君当年力保我们,才能这么快回来。”元子奎感激的望向站在韩真身后的靳硕南,靳硕南则无言的点点头。
五年前,新罗山寨的余党妇孺,一一被判刑。而元子奎和小伍因靳家兄弟出面作证,他们两人并无恶行,且曾帮助传递假消息,因此,被从轻量刑,仅判流放边疆五年。
而在靳家刻意隐瞒之下,韩真更是一点事也没有。
五年前……
韩真的记忆回到了过去,想到快要蒙尘遗忘的往事。在靳硕南加倍回报似的呵怜下,她几乎不再想起锥心泣血的过去。
那次在城北湖边被月兑逃未死的罗腾久袭击后,她抱着奄奄一息的靳硕南,感到指尖下的生命力不断流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倘若他死了,她也不会独活!
正当她觉得两人会就这样死去时,担心没带护卫出门的兄嫂安危而带人四处找寻的靳驭北适时发现了他们。
靳驭北当时也几乎吓傻了,还来不及发现小嫂子言行已经恢复正常,也没看到远远倒卧在树下的罗腾久,只是惊恐的察觉大哥就要断气,立刻快马加鞭,像疯了似的带着兄嫂两人拼命赶回家。
而原本要治疗韩真失心症而聚头的三老人,没机会问诊韩真的病情,反倒成了靳硕南的救命大夫,千钧一发的紧急捡回他只剩半条的小命。
或许真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两人都先后历经死劫,之后,像是雨过天晴一般,一切都否极泰来。
“真姊姊,你当娘了?”小伍眼尖的看见被靳硕南抱在怀里的小翻版。
“是啊,来,给你们认识。”韩真转身抱过儿子,骄傲的举到他们两人面前。小胖子不怕生,睁着圆咕噜的黑眸,好奇的转呀转。
“他叫泰儿。泰儿乖,叫元叔、伍叔……”
否极泰来,带着福气而来的孩儿!这是当时她生产完后,靳硕南慎重的抱住儿子时,负责接生的柳大夫顺口说的话。
像是心事已了似的,抱过了靳家长孙,柳大夫竟在三个月后某个夜里,含笑地溘然长眠。
靳硕南拉着她的手,眼里含着泪光,说:“这孩儿,是柳大夫开金口,说是咱们否极泰来的福分,就叫他泰儿吧……”
一切都……否极泰来了!
☆☆☆
呆呆蓉的后记
华蓉
写这本书的时候,呆呆蓉正好面临人生的转折点,很茫然、很焦虑,却忍不住有更多的期待。
平淡规律的日子过久了,就会很想离开原地,出去飞一飞。于是呆呆蓉任性的先斩后奏,瞒住家人停了工作,想要完成一些事。后来爹娘终于知道了,差点没被他们的好女儿吓死,整个家里顿时可以用“兵荒马乱”四个字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