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大猜测,他们近日应该会准备策动出兵,找山寨麻烦。”元子奎传话的语气非常笃定。
韩真苦笑,罗腾久能盘踞新罗山十数年,也许靠的就是他心思缜密难缠,才能和报仇心切的靳家,与亟欲平乱的官府周旋这么久。
“我没听到什么出兵计划,只知道他们好像要合作运送货物。”她捧着手皱起眉,透露出这几日在议会厅听来的,有关靳硕南和官员们商讨的计划。
伤口越来越疼了。
“运货?不可能!辟府怎么会和一般商家谈送货买卖?也许是他们之间的术语或暗号,你最好留心一点,下回不管听到什么,全记下来。”元子奎心思转得飞快,凝住眉头深思。
“知道了。我要怎么和你们联络?”她脸色越来越白,一面是为了元子奎传递的惊人讯息,一方面因为手腕的灼热疼痛不断袭向她。
“还是一样,靳府后门的石柱底下就是咱们的联络点。你不管听到什么,也不管听不听得懂,把他们的计划动向全写在纸上,塞进石柱下头,我和小伍会找机会拿走。”元子奎眼神一直不由自主地瞟向她腕上渐渐渗血的布巾。
“我尽量。还有呢?有没有我娘的信?”忍住晕眩,韩真焦急地问道,一心一意挂念娘亲的消息。
“没有。”元子奎转开脸,语气突然一冷。小伍在一旁怯怯地瞄向他,倏然又收回垂到地面,不敢说一句话。
“为什么没有?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娘的消息了。难道罗老大骗我?你们这次没有带来我娘的书信?”
“罗老大说等你传来情报再交换,现在不能给你。”元子奎的表情很生硬。
韩真眼里满是警戒与不信。“难道我娘出事了?奎哥,告诉我。”
“没有,你娘很好。”元子奎不再看她的眼。
“是吗?”问不出情况,使她极度失望。
“那么,请你传口信告诉我娘,说我很好。希望一切顺利,不久罗老大就会让我和娘见面了。”韩真虚弱地抚着阵阵泛疼的手腕。
“我会转达,你自己一切小心,不要漏了身份。”元子奎的语气有些急,似乎是不想久留。
“真姊姊……”小伍抬起头,嘴唇蠕动了一下。
“什么事?”韩真含着温柔的笑意轻声问道。
“小伍。”元子奎眼睛警告地瞪住他。
小伍犹豫地看看元子奎,又看看韩真。“真……真姊姊要保重。”他吞下千言万语低下头。
“别为我担心,我会注意自己的安危,我还等着和娘相聚呢。”无邪期盼的笑容,难堪的刺进两个男孩的胸膛。
“我们先走了,以免暴露行踪,让人起疑。”深吸一口气,元子奎转头向四周不停的瞧着,深怕有人突然闯进巷里。
“你们小心点。”韩真倚靠向墙壁,忍耐阵阵疼痛让她有些疲倦。
“嗯。”元子奎不再多话,拉住小伍匆匆地往巷口跑去。
“等一下。”韩真突然叫住他们。
“真姊姊……”元子奎没有回头,只有小伍不舍的转头看她。
“请帮我向娘报平安。”她柔声说道。
小伍的眼眶突然发红,嘴唇再次无声的蠕动一下;元子奎僵硬片刻,背对她僵硬的点点头后,扯着小伍头也不回地离开。
韩真浑身冒着冷汗,只觉头晕眼花,她慢慢靠墙滑子,将左手腕护在怀间,虚弱的闭上眼。
“真儿!”一声低沉得让人心安的呼唤,远远的模糊传到她耳际。
她没有力气回答,只有唇畔浅浅勾出一道暖暖的笑意,听见他的声音,泊动不安的心,竟奇异地沉静了下来。
他终于找到她了。她的夫君……
☆☆☆
柳盛言再次气得跳脚。
“臭小子,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他喃喃骂道。“没事干么带她去逛庙会?庙会人杂险多,你不晓得吗?害我忙了好几天的心血完全白费!”
他一听下人说靳硕南脸色阴霾的抱着昏迷的娃儿进门,马上猜到一定出事了。
丙然,娃儿的腕伤又加重了。
靳硕南脸色铁青的拉着柳盛言快步向房门走去,一路上就任老大夫骂着,一言不发。
“她的伤一开始就没处理好也就算了,伤口未愈再度扯裂,想要完全消除疤痕,更是难上加难。你想害我出丑,也别拿你老婆当箭靶,见不得她好是不是?”他忍不住火大的碎碎念,脚下却一刻也没停。
“够了!”靳硕南不耐烦的低喝一声。“她痛昏了,帮她看看。”他浑身怒火的推开房门,将柳大夫粗鲁地推到床榻边。
“哼哼,心疼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柳盛言不打算放过他,继续数落。
“你到底看不看?”靳硕南被激怒,一把抓住柳盛言的衣领怒瞪他。
“看!当然看!这傻娃儿够可怜了,每回让你玩过以后,都被逼着喝下净身的药,她还感激得误以为你对她多疼爱,把打胎药当补药喝,连我也成了帮凶。如果我不帮她看伤,我死了都下不了地狱。”柳盛言吃软不吃硬,从小把他看大的,哪会被他的怒气吓到?
靳硕南像烫了手倏然放开,神色复杂的望向床上昏睡的韩真。
他现在的心神全是乱的,无法冷静、无法漠然。
当他找到倚倒在墙脚边、羸弱不堪的韩真时,漫天漫地的恐慌感瞬间向他涌来。
初时他以为她死了,当场僵凝得无法思考。随后发现她尚有呼吸,却在左腕上发现渐渐泛红的血印,顿时陷入更深浓的自责当中。
如果,他没有一时兴起,拉她出来一起逛庙会,她不会再度受伤。
他低估人潮的冲撞力,以为自己能万全的保护她。结果,她放开他的手,就这么从他身边消失。
他所有的理智当时也跟着碎裂,直到在僻静的小巷中找到她时,他几乎被急焚的挂虑折磨而死。
她是心机不单纯的奸细,她毫不知耻的用美色混入靳府卧底,她为他势不两立的新罗山寨效力,她——
她该是他视如仇敌的女人!可是,为什么心却不受控制的被她牵引?
她的眼泪、她的腕伤,全成了他心头抹不平的疙瘩,难受得要命。
烦躁的撇开头,突然瞥见门外闪过的衣角。“谁?进来。”靳硕南警觉的向门外沉喝一声。
冬梅头垂得低低的,怯懦的慢慢从门后走出来,手上还提着柳大夫沉重的药箱。“我……我帮柳大夫拿药箱来了。”她咬住颤动不停的嘴唇。
“你听见了?”靳硕南深沉的目光盯住她。
冬梅先是直觉的摇头否认,瞄一下主子山雨欲来的严厉表情后,又骇然的迅速点头,不敢隐瞒。
“今天不管你听见什么,绝对不能说出去。否则,我会毫不留情的治理背叛者。”他冷冷的吐出警告。
“是……”冬梅垂着脑袋点点头。
“还有,不准向夫人吐露半句。日后,不管叫你做什么,也绝不能露出马脚,一切如常的服侍夫人,有没有听到?”
“有……”冬梅的头垂得更低,开始哽咽。她不明白大少爷为什么对夫人这么狠心,也不敢多嘴问话。
想到每次都是由她熬的药,亲自端到夫人手里,心里不由得泛出一股又一股的罪恶感。
她——她也是帮凶!这念头使冬梅更加伤心,眼泪掉得更厉害。
靳硕南呼吸沉重,低头瞪视她良久,便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闪过她,准备离开。
“好好照顾夫人。”离走前,脚步在门口凝滞一下,他还是忍不住转头叮咛一句。然后,像是不小心泄漏了不该有的情绪,一脸懊恼的很快掉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