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真面对炮声隆隆的状况感到些微坐立不安,又莫名的觉得一丝有趣。
激烈的言语之间,不含恶意,反倒像是家人间无伤大雅的亲密口角。
新罗山寨上的人粗鲁残暴,一言不和便大声咆哮、斗殴互砍。她曾不小心撞见过一次那种火爆恐怖的场面,吓得连连作了好几夜噩梦。
不知不觉的,韩真的唇边漾出一抹醉得能融化人心的微笑,荡得三个男人心里瞬间紧紧拧窒、霎时沉默。
她的笑太单纯、太干净、太没有心机了。
这么单纯的女娃儿,真是来卧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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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柳大夫看完腕伤,靳硕南只说和驭北、柳大夫还有事要谈,便叫冬梅先送韩真回房。
“夫人,我觉得你好好命哪。”冬梅陪着夫人慢慢走到回廊上,一脸羡慕的说道。
“好命?”韩真愣了一下,她的命好?
“大少爷对你呵疼极了,昨儿个大半夜的要人送药不说,刚刚为你的手伤,还和柳大夫吵了起来。哗,就看三个人吼来吼去的,好精彩。”冬梅兴奋的比手画脚。
“是啊。”韩真心不在焉的附和,心中沉重起来,寻不到丝毫欢喜,目前的她,算是命好吧!
有个丈夫疼爱体贴,谁不羡慕?但是,这像是梦的欢悦,能持续多久?
不属于自己的幸福,偷窃得越多,得到的报应就越重!她对因果轮回深信不已。
她不敢想、不愿想,更不能奢想太多,只要在他身边的日子,能汲取一点点的温热,偷偷的存放在胸怀里,她甘愿沉沦,死而无怨。
两人走进房,冬梅提起壶摇一摇,发觉没水了。“夫人,茶水没了,我去提壶茶来,给您解解渴。”
韩真点点头,在桌旁坐下来。冬梅出门后,她好奇的目光开始流转,像第一次观看般,仔细探索四周的摆设。
在婚礼前,她一直住在另一院的客房里,直到昨日才踏进这里。但是,洞房花烛夜让她心头又纷乱又紧张,根本没机会好好观察一下属于她和靳硕南的卧房。
整个房间的布置阳刚而简朴,除了必要的床、柜、桌椅,还有一组山水屏风,再没有多余的装饰,像极了房间主人自制而内敛的个性。
唯一有着一丝女性气息的,应该是那张倚在床角、簇新的雕花梳妆台。
韩真踱过去伸手缓缓抚着,这张梳妆台的存在,像是在昭告将有一位新的女主人,长长久久的进驻在这儿。
这个存在,强烈的讽刺她——她现在的角色,微渺脆弱得可悲,随时会从靳府里消失。
“不要想了。”韩真摇了摇头,制止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
垂着眼转身,无意间瞥见地上一张小纸片,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突遭震慑,无法动弹。
韩真心头完全僵凝,惊骇地瞪住地上的纸条。
这是……?她抖着手蹲,飞快地捡起纸条摊开来,脑中轰然一响,瞬间空白!
“娘亲的信?怎么掉在这儿?什么时候掉的?我怎么这么大意?”她不信似的在自己袖中翻找着,果然找不到任何纸片。
她惊慌的回想自己可能掉落的时间,恐惧的联想到靳硕南早上来过房间,曾经先支开她和冬梅。
他单独在房内的这段时间里,是否看见这张纸条?
她六神无主的将信纸压在胸口,眼里涌出慌乱的泪水。“怎么办?怎么办?要是泄漏了身份,娘不就有危险了?”她骇然想起罗腾久的警告。
当冬梅回来时,见到的便是韩真失神的模样。
“夫人,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叫大少爷来。”冬梅放下壶,紧张地撩起裙摆就要往门外跑去。
“不要。”韩真尖叫,死命扯住冬梅。“不要说,不要告诉任何人。”她心神全乱,拉住冬梅的手臂不断哭泣。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夫人你先冷静。”冬梅愣了一下,一脸的莫名其妙,直觉的便伸手揽住韩真,不住安抚的轻拍,口里也喃喃哄道。
韩真在一片几乎将她淹没的恐惧感中,像抓住一块救命的浮板,紧紧的攀附冬梅,什么都不敢再想下去。
忠心的冬梅一边哄着泪汪汪的韩真,一边同情的摇头。
才刚说夫人好命呢,一转眼便成了怀有满月复委屈的泪人儿。
这夫人,好爱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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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大夫的房中,三人仍旧开着会。
“她姓韩?韩真?有名就好办了,我让人去查一查。”靳驭北轻抚下巴思考他大哥转述纸条的内容。
“既然捡到她的纸条,为什么不干脆揭了她的身份?”柳大夫不解的问,白纸黑字的铁证,谁也赖不掉。
“不,游戏还没结束。新罗山寨没被剿掉之前,我不准她离局。”靳硕南冷冷一笑。
“你的仇人又不是那个女娃儿,干么将怨气出到她身上?”柳大夫一提到这事便有气。
“她为虎作伥,一点也不无辜。”靳硕南不为所动,坚持己见。
“依那封信里的讯息表示,她很可能是遭人威胁,身不由己。”靳驭北细想了一下,觉得还有内情。
“这只是猜测之词,万一她与她娘根本就是山寨里的人呢?”靳硕南反驳道。
“也是有可能啦!”靳驭北耸耸肩,对于韩真卧底的来历没什么兴趣知道,确认她对靳家是否会带来风险才是当务之急。
“信里提到她们母女团圆之日不远,是什么意思?”柳大夫问出另一个疑点。
“也许罗腾久近日就会有所行动。”靳驭北猜道。
“很难讲。可是韩真根本还未有任何行动,他冒险放一颗无用的废棋在我们这儿做什么?”靳硕南不相信罗腾久吃饱了撑着,安排一个除了可能扯后腿外,什么事也不会做的卧底来看戏。
“与其在这儿猜测,不如先发制人,主动提供情报给他们算了。”靳驭北笑笑的将脚舒适的抬到茶几上。
“什么意思?”柳大夫有些恼怒地瞄瞄他的脚,坐姿总是不端正的靳驭北每回来都会弄脏他的桌子。
“让韩真早点得到情报送上山寨,然后就可以引虎出洞啦。”靳驭北扬起眉。
“这不难,让她跟咱们一起‘讨论’策略,自然会有人接应她传递消息。”靳硕南想起咋夜在宴席间溜进新房去的两个鼠辈。
靳驭北点点头。“事情结束后,你要怎么处置她?”
“如果她够坦诚,可以考虑饶过她。”靳硕南眯眼沉吟一会儿说道。
对于她,他的心里开始有些迟疑,这一点点的迟疑,让他脑中响起警钟。
她的泪,已经不经意地烫过他几回。
女人果然是祸水!他烦躁的下了一个结论。
“你不能主动放了她吗?小心到时候被这个祸水的眼泪淹死。”靳驭北开玩笑地调侃老哥。
“哼,我会让她自己先被淹死!”靳硕南冷下脸。
可,他才说完,便被心头突然蔓延开来的一阵冰凉愣住,仿佛他刚刚犯了什么口讳……
随即,他甩去这个荒谬的罪恶感,爹娘的血海深仇不可能停断在一个女人的眼泪里,尤其是罗腾久派来的女奸细!
“够了!才新婚第一天,吃了人家就想着怎么把人家甩掉,还想要她怎么死,有没有良心?”柳盛言从一开始就不赞成他们的计划。
不管来历如何,韩真怎么看就是个没心眼的好姑娘,却无辜牵连进来,被两边的人一起合力糟蹋!
人心哪能当作筹码赌注来使?
“她只是颗棋,不需要良心。”靳硕南铁了心肠,父母血仇要报,非得利用她不可。
“总有一天,你会自食苦果。”柳盛言再次无情预言他的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