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没事找事,这么鸡婆干么?就算不找她,庄里还有其他好多人可以来服侍小姐。她又何必自找麻烦?然而,浣儿下一刻的举动,却彻底消弭了她方才的想法。
“洗春,谢谢你。”浣儿了解地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向她微笑。
洗春受宠若惊,脸红了一大片。除了庄主和夫人外,她从没遇过对下人这么和气的小姐,还握了她的手。
“没……没什么,奴婢应该做的……”她讷讷地说道,对浣儿小姐的好感一下子升到了顶点。
莫殷磊看着洗春丰富的表情,终于明白为什么浣儿会说她像小月。直爽坦白的性子,还有不经大脑的行动力,活月兑月兑就缘和小月从同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不知母亲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特殊的丫头,世间的巧合也莫过于此了。
“你叫洗春?”莫殷磊开口问道,仍旧是听不出情绪的淡然。
“是。”洗春战战兢兢地回答。
莫殷磊点点头。“跟过来吧。”语毕,他不再看她,便头也不回地拥着浣儿离开。
听完吩咐,洗春傻呼呼地愣在原地。
苞过去?
少主的意思是要她继续服侍小姐?不会将她换下来?
洗春不禁笑咧了嘴,雀跃地跟了上去。
☆☆☆
夜凉如水,北方的夜晚确实比南方冷了许多。浣儿有些瑟缩地环住单薄的身子,却也不太想回房去。
原本在洗春的服侍下,已经在床上躺了下来,怎知却睁大着双眼,好半天都没有睡意,于是她干脆起身到院子里走走。
整个宅子的人几乎都睡了。她随性地在花园中信步而行,鼻尖隐隐闻嗅到浮动的幽香,月光忽明忽暗地泻成一地银白,衬得花园景色仿佛像紫竹仙境,不带一丝人间尘烟。
只是这一切静谧,却沁不进浣儿骚乱的情绪,因为此刻的她,还兀自沉浸在晚膳时承接的温暖和热闹。
短短数年,她从未想到亲人竟会走得一个不剩,面临家破人亡的境地。可也从未想到,命运会在此时将莫殷磊送到她的身边,教她重新在另一个家庭中安身立足,获得失去已久的温情。即使这个因缘早在她尚在襁褓中就已种下。
她不该再荡泊、再犹疑。她在客栈中早已将自己许给莫殷磊了,不是吗?他是值得她依靠、值得停伫的人。她的眼光不会有错,母亲的眼光更不会有错,否则母亲不会在临死前硬撑着一口气,就为了看她和莫殷磊在她面前拜堂。
况且莫殷磊是个重信诺的君子,行事坦荡,极有主见。他的每一个决定,绝对经过周全的思量,没人能干预,即使是生养抚育他的老庄主和老夫人也一样。
当初的景况看似他是在母亲半胁半逼的情形下答应婚事,可是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她明了没人可以逼迫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
那么,他为什么会答应这桩婚事?她们王家家道早已中落,加上她的外貌也不是极出色,条件比她好的女子多的是,像稍早遇到的林家姑娘就是一个。
隐隐的,她觉得心绪不安。说到底,其实是她的自卑感作祟。她知道在外人眼里,她高攀了莫家。她叹了口气,不管如何,既然决定要跟了他,何必在意他人怎么说、怎么看?
她相信在莫殷磊的羽翼下,她绝对可以安心地倚靠。
可是,心口依旧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闷闷的、空荡荡的,像开了一个口子,缺了某样东西。
正想着,突然,眼尾扫过厂一抹不寻常的影子。
浣儿心头一跳,尚来不及反应,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已猛地跃至她前方。
“王浣儿,今夜你死定了。”黑衣人快速举起刀,破空声充满浓烈的杀意。
浣儿惊喘一声,踉跄地向后退。
他要取她性命?
“浣儿!”莫殷磊惊心的狂吼声在夜空里扬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只来得及看到黑衣人手上的刀光一闪,然后肩头便爆出剧烈的疼痛。
整个事情的发生不过一瞬间。
之后,她感觉到火烧的痛楚,直觉而脆弱地向莫殷磊的方向伸出求救的手,只是她还来不及开口,便坠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她没有看到莫殷磊发狂地一掌打飞黑衣人,也不知道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及时接住了她向地面瘫去的身子……
☆☆☆
慢了一步!他慢了一步!
莫殷磊眼睛发红、心神俱裂地抱住受到重创的浣儿。没想到他竟来不及救她!
稍早,他从隔墙的动静知道浣儿出了房门。他体贴着没跟出去,让她拥有独处的时间,怎知才一闪神的时间,浣儿竟然浑身浴血地倒进他怀中。
整栋宅子因他的一声呐喊而骚动,瞬间灯火通明,守夜的护卫迅速地赶至,四向追捕重伤的刺客。
洗春满面惊慌地跑了过来,见到浣儿倒在少主怀里,一身是血,不禁尖声低喘。“小姐……”
莫殷磊火速抱起浣儿回房,一边向洗春下达指示,“快叫方流墨过来,还有快准备热水和干净白布。”
“是……”洗春跌跌撞撞地离去张罗。
他将浣儿轻轻平放到床上,撕开染血的衣襟。触目惊心的刀痕从左肩胛砍下,深能见骨,伤口不断冒出血水,受创之重,教他看红了眼。他发狂地想撕裂那个伤害她的恶人,恨不得多打两掌,要他粉身碎骨。
莫殷磊点了她几个大穴先行止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抖着。
浣儿不能出事,绝不能出事。她早巳在他骨血中深植,他无法想像浣儿从身边远去的景况,见她气息奄奄,他的心仿佛受到剜割一般,痛入骨髓。此时方流墨正好匆忙地进来。他一听到下人告急后,衣衫尚来不及整理,便心惊地往拦云东苑奔来。
“少主……天哪!”方流墨一见到浣儿的伤势,顿时呆住。来人下手之凶狠,真的是要置她于死地。
“快点,帮我救她。”莫殷磊的气息有些不稳。
方流墨二话不说,不敢浪费时间便立即动手,一方面也没遗漏他语气里流泻的波动。他明了老大已经动心了,但是浣儿如今却面临险境,连他都觉得心惊胆跳,万一……他暗暗地替浣儿打气。浣儿呀,浣儿,少主的心都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否则教少主情何以堪哪?
房内急救持续着,莫元叔夫妇静默地聚集在门外。
莫元叔搂着有些不支的夫人,一面凝重地了解事情的经过,最后护卫的报告让他的眉头拧了起来。
“侵入者已经毒发身亡?”任务失败,于是自杀?好一个阴绝的组织,可以控制人到这种地步。
“是的,由于刺客服毒自尽,所以抓不到活口。”
“浣儿从未涉世,怎么会有人想对她不利?”莫夫人颤抖地开口。她好不容易盼到故人之女,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知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人马?”莫元叔一边安慰妻子,一边沉重地问道。
“依他不顾一切的奇诡武功来看,可能来自暗夜门。”一名见多识广的护卫猜测道。据说暗夜门派出的杀手,特色是个个不怕死。毫无路数、一味不要命的砍法,反而出奇成功地制杀了许多江湖高手。
“暗夜门?浣儿怎么会跟暗夜门扯上关系?她一个女孩子家,跟人无怨无仇的,怎么有人会雇杀手对付她?”莫元叔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老爷……”莫夫人忧心忡忡地看他。
“你们先下去,近日要加强巡守。”莫元叔遣退护卫。
“现在怎么办?”
他叹了一口气。“目前只有先等浣儿度过这次难关再说。”